文诺一靠近,都会立即感觉到他的存在,作出反应。
而此刻床上这个人却没有反应。
伸出去揭开被角的手略微有些发颤。象牙色织云纹的被单无声地褪下,露出一张熟睡中的俊俏面孔。
方可续。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文诺惊恐地退后,撞到桌角,叮呤当啷打翻了一半烛台。
光线登时变得昏暗起来。
风声突然变得刺耳,呼啸着在室内盘旋。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冰冷得令文诺几乎不敢相信:“文诺,你在做什么?”
☆、第三十九章
公元二O一O年,人间四月天。一年一度的金像奖颁奖典礼在京城举行,业内人称“分猪rou”,见者有份,有时连不见者也有份,例如今年的最佳男配角得主吴鸣,人还在缅甸跟着张大导拍外景,根本没出现在会场。
代为领奖的是编剧兼制片赵晚亭,丫头片子一向嘴不饶人,接过奖劈里啪啦谢过了该谢的人,损遍了在场十到六十岁的男人,末了指着镜头丢下句“吴鸣你够狠”在满堂的瞠目结舌中施施然下得台去。
到了座位上,被她吓得脸色铁青的钱大胡子好容易回了魂,压低嗓门告诫:“好好的你说那话做什么?人现在是总舵主的准女婿,得罪了人家咱们全体都得喝西北风去!”
赵暴君哼一声,丢一个刀子般眼风给两米外同样坐在前排的姜力琪,虽然后者似乎正在想着心事并没有看她:“总舵主又怎样?就可以仗势欺人?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朝三暮四始乱终弃的臭男人!”
“喂,你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梅瘦子不服气了,“再说这么多年共事下来,吴鸣是什么样人你还不清楚?你凭什么就认定了和小诺分手是他的错?”
“凭什么?就凭他这么快就跟那位女公子出双入对情比金坚!谁甩了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那可不一定——”
那两人越吵越起劲,声音也不知不觉越来越大,全然没发现钱贞治的脸色已经比锅底还黑了:“都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
瘦子与暴君互相瞪视着,然后动作整齐地冷哼一声,把后脑勺亮给了对方。
门被一脚踹开,威风凛凛叉腰而立大摆pose的流氓警察脸突然一歪,整个人趴到了门扇上——兔子把他拨拉开,走进房间。
咱们钱导确实不善打理日常起居,但要是他这会子回来看到这比狗窝还脏乱差的场面,估计也要眼前一黑。
而素有洁癖的小白兔被刺激得简直要哭出来:“文诺,你这只猪!”
猪正蹲在堆积如山的旧报纸泡面碗快餐盒脏衣裤臭袜子当中打游戏,左右开弓连连敲击动作快如羊癫疯,听见有人指责他只是抬起脸来嘿嘿一笑,就又低下头去。
郑直跟在飞快收理满地垃圾的兔子身后,左转右转无所事事像只不知所措的大型犬类,直到被可续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去烧壶开水!看这剩饭都长毛了,猪你是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流氓警察畏兔如虎,赶忙应了跑去厨房。
兔子在垃圾堆里杀出一条路来到猪身边,探头去看他打的什么游戏能这么入迷,却意外地发现屏幕上人物已经遍体鳞伤生命力危在旦夕,再往Cao控者脸上一看:不得了!
“怎么啦,饿得太难受吗?”
这一刻,可续完全忘了平日里对这小子莫名的厌恶,想也不想就伸出胳膊将那个乱发蓬蓬的脑袋搂在怀中,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是什么能让冰山融化成水。
是在这一刻,文诺才真正意识到,吴鸣不会回来了。那个会不由分说关掉他笔记本电源的吴鸣,那个会威胁他把饭菜全吃掉不然就打PP的吴鸣,那个会在他冒傻气时温柔地拥他入怀的吴鸣,那个会一边埋怨他的懒惰一边为他做所有事情的吴鸣,那个会因为他不爱惜身体而发脾气的吴鸣,再也不会回来了。左手边,将是永远空虚的一个位置。
可续慌乱中带着些许无奈的抚慰让文诺觉得羞耻,没日没夜的游戏像过期麻药般失去了效力,所有神经感觉从未如此敏锐,是暴露在外的伤口,血淋淋无处隐藏。
“哭哭笑笑,小狗撒尿?”
兔子回头,正看见流氓警察的满脸疑惑,恶狠狠地呵斥:“没你的事,回厨房去!”
郑直还没来得及反应,文诺已经挣脱了可续的手臂,沙哑着喉咙连连道歉,跌跌撞撞逃进了卧房里,反锁上门再也不肯出来。
最初听到舅舅所转告的吴鸣叫他不要再与之联系的话时,文诺以为只是对方一时气愤,过些日子好好陪个不是,他那一向心软的鸣哥自然会回转过来。
事实证明了那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是爱情让人变傻,还是他在潜意识里想欺骗自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已经注定,吴鸣注定会离开,没有偷拍的事,也会有其他事情发生。
曾经的温存热爱,已经变成了扎在心头的一根根尖刺,痛不可当,却剔之不去。记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