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没有将手伸出。
“景儿怎么来了?”尚武帝尽量把声音放轻,也明白近日来自己的不近人情,企图对小太子和缓些。
小太子抬起眼望了尚武帝一会儿,道:“父皇要保重身体。”
尚武帝一怔,随即苦笑道:“连景儿都看出来了。”
“儿臣已经听说了,父皇宣布再不纳妃,将大殿上的‘正大光明’匾换成了师傅的画像,向外传出病重的消息。”
尚武帝目光锐利看向儿子,见其淡然回视,毫无惧意,心中慢慢翻出酸苦,涩然道:“景儿,父皇也许是不能替你找个母后了。”
小太子并不意外,尚武帝心中有些许愧疚,他不以为意,诚实道:“父皇即使是纳了其他妃子,儿臣也是不认的。”
尚武帝心中突然泛起几分希冀,有点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
“父皇想知道师傅在哪里吗?”
语音刚落,小太子便看见自己父皇死水一般的眸子亮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尚武帝欣喜若狂地抓住儿子的双肩,颤声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儿臣不知。”
那光亮消瞬即逝,将年轻的帝王衬得有几分可怜。
“但徐公公最近给儿臣传了一封暗信,说伤快养好,过段日子便会回来。”
“朕等不到他回来了!”尚武帝焦急道。
小太子点头:“徐公公虽未说明师傅的去处,但提及脚程有足月。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想必都是较远的边界地区,大安北部极寒,都城在东边,南部边缘有大片荒漠。”
那么顾岸只可能在一个方向。尚武帝一个激灵,似乎不大敢相信就这样轻易得到了答案。仿佛寻觅太久,已心存死念,弥留之际却点起星火希望。
“父皇既然明白了,就去找师傅吧,宫内的事请父皇放心。”
“景儿……”尚武帝凝噎。
事到如今,小太子诚然道:“父皇,儿臣只是想师傅和徐多了。”
===
这日,哄好了顾顾乖乖用完晚膳后休息,顾岸换好轻简的装束一个人出去闲逛。他喜欢凑热闹,但也嫌刘春来天天在耳边叨叨着烦。小日子过得很惬意,顾岸顺手买了个弹弓,想到顾顾开心的模样,心里就欢喜起来。
从外面回来后,夜色已经很深了。顾岸现下住的宅子是刘春来替他安置的,虽然并算不上Jing致,但无一处看不出那粗糙马贼花的心思。他刚进大门,正准备回房沐浴休息,一个下人从左边冒了出来:“顾头儿,有人找。”
顾岸纳闷,这个时辰还有人拜访,实属罕见。
他迈着疑惑的步伐往主厅走去,却在行至一半时生生顿住了脚步。
顾岸愣了愣,那人面目都有些陌生了,他这么怔怔地望着半晌,才重新将尚武帝的眉眼描绘清晰。
尚武帝显然没打算给他淡忘的机会,他还是那副唯我独尊的气质,还是高高在上地爱摆架子,身子挺得笔直,只是面色灰败,瘦得几乎脱相,泫然若泣的神情分明没了半点帝王威严,脆弱地似乎不堪一击。
顾岸向他走过去,微微颔首,不等那人开口,跪下,淡淡道:“参见陛下。”
尚武帝一惊,差点没稳住站立的身体,浑身骤然坠入寒冰,一层接一层的冷汗渗出皮肤,又瞬间蒸发,凉得彻骨。
他这个皇帝也不济到了荒谬的地步,四个字,轻轻巧巧轻而易举就能把他打入万丈深渊。
可他不能逃避,尚武帝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窒息中拉回来,强撑住一口气,问道:“朕病了,你也不愿意回来看看吗?”
顾岸语结,不知如何作答。
尚武帝语气凄然:“是不是朕死了,你都不会回来?”
顾岸轻轻摇了摇头,却并未回话。
尚武帝有一刻恨不得死在他面前,看看这个人心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的分量。他忍住这种疯狂,强迫自己镇定道:“朕有话要问你。”
这次顾岸并不迟疑:“陛下请说。”
“朕的小多子在哪?”
“在东厢休息。”
“朕的云纹玉佩呢?”
“交给了守城统领。”
尚武帝嘴唇发颤:“那朕的顾岸宝宝呢?”
“……”
尚武帝双膝一软,仿佛承受不住自身重量一般跪倒在顾岸面前,与他面对着面。尚武帝看见那张熟悉得几乎让他心痛的面容,温热的ye体夺眶而出,近百天压抑着的悲痛、懊悔、思念已让他不成人形。泪从眼中滑落的时候,他恍然,原来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有感情,还会动容。
他挪过去,双臂死死地捆着顾岸,哭得浑身颤抖,绝望不已:“宝宝,朕错了,你别这样,你这样朕受不了。”
“不要再生朕的气了,朕不能没有你……”
“宝宝,你别这么对朕……”
尚武帝哭得几乎昏厥过去,他从未这么心冷过,从未这么低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