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到底是贵胄子弟,非是特殊情况,绝对不在外委屈,想都没想就直奔了鹿城最大的客栈。
陈紫云想拦却没拦住,只好目瞪口呆的看着世子爷昂首阔步的走进这客栈里,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轰了出来——废话,兜儿比脸干净,白痴冤大头才让你住店。
此地并非京中,世子爷以往喝杯茶水都能记账,在此地却是全然行不通,管你是肃亲王的儿子还是肃亲王他爹,公正严明一概不认,只认银子。
李明远气的手抖,却无可奈何,只好憋着满腔快要炸膛的火气跟陈紫云去挤城隍庙。
从客栈到城隍庙要路过城中最繁华的街,无一处不像在挑扰着世子爷那一点就炸的敏感内心。
暮色中的鹿城烟霞满天,极目江山如画,楼台金翠,垂杨柳在满城灯火、画堂金粉之中遥映着春日天晚。
热热闹闹的不夜城里,几重烟火,倚危楼纵目所及皆是醉里风流无数。
不复春寒的晚风里,锣鼓管弦相和,悠悠一调儿江南曲。
再美的声音此时听在世子爷耳朵里也是噪音,想要催促,却累了一天底气不足,自觉根本喊不过那绕梁穿耳儿之音。
陈紫云跟在世子爷身后探头探脑,全然看不到世子爷那不情不愿又烦闷的脸色,兀自露出几分心宽的怀念之色:“前头不知是哪位大人请了伶人开露天戏,……哟,这唱腔儿,也是好角儿。世子爷不去凑凑热闹?”
李明远“不去”两个字都到了嘴边儿,着急上火的心思突然被锣鼓点儿敲断了,顿了一顿,反而道:“好。”
露天戏多是临时搭起的高戏台子,坐南向北四柱穿斗,飞檐翘角,灯笼高悬,多是多是富商花重金请伶人来登台唱戏,博满城百姓一乐,顺道儿给自己捞个“义商”的好名声,因此随便看,不要钱。
李明远想到这种地方就本能的想到秦风,没说服自己离开这白来的热闹,凑上去的瞬间就后悔了——戏台子远处看很大,走近了看更大,然而里戏台子越近,就越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呼小叫的捧客,李明远被挤在一众凑热闹的百姓中间,喘气儿都费劲,只觉得人脑子里都挤出了狗脑子。
世子爷气急败坏的拖着陈紫云从人群里钻出来,这才喘匀了气儿,没好气道:“这什么玩意儿!”
陈紫云被挤得东倒西歪时没空欣赏,此时得了手脚利落,居然还对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腔意犹未尽:“这戏唱得水准颇高,若是在京中,定是满堂的彩。”
他侧耳听了半晌,却又道:“奇怪,这唱得是什么戏?说南不南说北不北,听词儿像是,可是哪又来的梅妃和玄宗?”
李明远乍一听这戏文的名字愣了一愣,心下一顿,立刻不死心地仍然去看戏台子上婉转而唱的伶人,却又是一阵泄气。
台上的伶人粉末厚重,眉眼虽然灵气不凡,却没有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中飞扬优雅而风流的不俗。
那个人的风采,怕是已经绝世,相似与相仿,都究竟无双。
李明远心里有点儿失望,果然自己心里那点儿侥幸到底是侥幸,天下戏台子何其多,唱戏的伶人何其多,秦风却只有一个。
李明远郁闷的转过身,没好气的催促陈紫云快走。
然而回首抬眸的一瞬间,但见远处灼灼月华、荧荧灯火之下,一人玉立长衫,优雅婉约而姿态卓绝,醉挽春衫,一身离恨终究掩不去他一身惆怅的疏狂。
那人长发未绾,只用丝带系在了身后,缓缓前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映出盛世重来的漫天灯火。
李明远看着那人发愣,恍然之间像是突然懂得了“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秦风却像没有看到他,含笑看了戏台许久,转身就要离去。
李明远这才回过神来,三两步闪到他的跟前,棒槌一样堵了他的去路。
秦风被这陡然窜出来的野蛮人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他,才淡然笑了一笑:“世子爷,好巧。”
李明远被他笑的几乎热泪盈眶,愣了一会儿,毫无预兆地去掀秦风的领口。
秦风愣了一愣,挣扎了一下却被李明远怪力按住,仿佛突然知道了他要看什么,慵懒一笑随他去:“已经好了。”
李明远看到他脖颈上确实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有点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怎么一声不响就出京了?”
秦风一笑:“没什么事,出来走走。”
……去他的没什么事,京里忙的都快一个人劈两瓣儿用了,他倒是有心情。
世子爷典型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全然忘了自己临走前也是倔驴一样撂了挑子,萧禹可能现在还在大不敬地问候他那悉数进了太庙的十八辈儿祖宗。
两个人相对无言,却是身后的陈紫云追了上来——陈老板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却见世子爷上来就对来人动手动脚。
此地天高皇帝远,陈紫云生怕李明远孤身在外惹了不该招惹的是非平白惹麻烦,这才急忙跟过来,几个人一打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