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私下里闲着也会聊起这些,秦束向来独来独往,从不和他们在一处闲话,但是偶然听到他们说起新皇后,现在变成了太后的那位柳家小姐,脚步却忍不住就停了下来。
“这皇后还没当多久呢就变成太后了,听说才十五岁吧,啧啧,这以后可不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了,我听说先帝卧病在床,和那位皇后统共都没见过两面呢,更不要说……那档子事了。”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面上有些说不出的幸灾乐祸。这些人总是乐于看到别人倒霉,并且津津乐道。
“纵然出生柳家,太子是她外甥又怎么样,先头还有位王爷在盯着呢,日后,还不一定会如何。”
秦束不想再听,提步走开。他看着远处宫殿屋檐一角,又想起那时候遇到那位皇后娘娘。他没能看到她的面容,但是那声音却不知为何时常入梦,她说:“小家伙,你还好吗?”清脆悦耳,带着纯粹的关心和浓浓的……鲜活的感觉。秦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只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那是个鲜活的人,和他自己恰好相反。
主子都是高高在上的,不能忤逆的。他们从入宫起就明白这一点,所以秦束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会去关心一个小奴才,还毫不在意的用帕子替他捂住伤口。
秦束以为这世上,再没有人愿意给他一点关心和帮助,明明都已经死心了,却又教他在那种狼狈的时候遇见了那样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得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好意。受宠若惊之余,心里陡然间就生了些自己也不明白的隐秘情绪。
又过了些日子,太后娘娘举办了一场夜宴,人人都说那是柳家在向萧南和王爷示弱,毕竟柳国公没有出席,只一个弱女子太后和一个小孩子太子,能做什么?
秦束和其他传膳的小太监们一起,端着御膳去了荣和殿。他们都在因为可能见证一场权力的交付而感到兴奋,唯有秦束神游天外,想的却是那位太后娘娘。
那场夜宴上,秦束第一次清楚的看到太后娘娘柳清棠的样子。她很美,在那时秦束所知道的所有词汇中,除了这一个毫无特色又宽泛的美字,他没能找到任何可以用来形容那个女子的词句。只觉得,那个人每一处都像是被上天Jing心雕琢过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是比旁人要更吸引人。
并不是没有比她长得好的女子,但是秦束就是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是不同的。就好像看到她的那一刻,世上所有的美都只因为她而存在了。不过这样远远的看见了她而已,秦束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那么确定那个人就是世上最美最好的?然而有些心情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不知道那一刻它是为了什么突然的出现。
感情是一场躲避不了的灾难,却又让人甘愿去经历其中的艰难险阻。
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当你遇见她,就会明白什么叫做“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什么叫做“与卿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在那场大部分人只看得到王爷萧南和一派,被全数斩杀的血腥夜宴里,没人知道有那么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将一个人看进了眼里,看进了心里。
事实上,不用刻意说的那么复杂,不过是,秦束看了那人一眼,觉得再也放不下了。
当柳清棠把剑刺进萧南和的胸膛,再抽出来冷冷的看着下面那些臣子时,秦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恐惧,反倒是莫名觉得有些难受,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个念头,太后娘娘现在一定很难受。如果不是被逼到没有退路,谁愿意去杀人呢。
秦束回去御膳房,在路上撞见了太后娘娘和她的侍女。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就躲到了一边。
这时候的太后娘娘没有了在殿上的坚定,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她素白的手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而那手曾经小心的给一个奴才擦过伤口旁的血渍。
“缀衣,你说,我是不是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太后娘娘这句话说的平常,脸上也没什么难受的表情,可是躲在一旁听着的秦束却毫无来由的心疼起来,火烧火燎的难受。如果,能为她做些什么就好了,秦束这样想着。等太后娘娘带着人走了,秦束还站在那片Yin影里发呆。
秦束十五岁时,终于如愿被调进了慈安宫,做了一个听差跑腿的小太监。每一日,他早早的就会等在中庭,等到满头露水的时候,那个人的凤驾会从这里经过。他远远的在那里看上一眼,就觉得心里安定下来,再回去干活。那曾经是他想象中和那个人离得最近的距离。
后来……后来,他想着,如果能离得更近一些就好了,于是一路往上,从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到管着十几个小太监的小管事,最后二十一岁时,秦束成为了最年轻的大总管。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然而只要能看到她,能和她说上话,能替她做些什么,秦束便觉得不管怎样都好,吃什么苦都是值得的。
太后娘娘早已经不记得当年她刚入宫,随手救下的那个满脸血渍的小太监,这很正常,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奴才,她怎么会记得住那样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平常奴才。秦束心里知道,还是会难受。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