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镜底的水银锈迹,像一截枯涩的老梅花树桩,以至看不清辛小丰的脸色。杨自道很吃惊,但他还是接着自己的原来思路说,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辛小丰转身看了他一眼,表示询问。杨自道说,全是变态肮脏的男人。杨自道盯着辛小丰,辛小丰又转向镜子,擦头发。我们开的士的都知道那。有天半夜,我接送过那里的客人,两男人在我车上就忙开了,把我车都搞脏了,好像我不存在。他们下车,我把车直接开去洗车了。
辛小丰笑。
杨自道说,我想你也没必要去那个肮脏的地方。
辛小丰在镜子里,定神看杨自道,说,那自然。
杨自道心里翻腾着复杂的滋味,明明就是他,他为什么不承认呢。十几年前的辛小丰,难道和现在是两个人?杨自道心里很不痛快,他不再说什么。
这些对话,楼上房东卓生发都通过贴地听到了一些。他把“行动”“世纪末”“肮脏变态”等字眼记住了。
伊谷春认定辛小丰是个值得刨问的人。
从小就享受自己洞察力乐趣的伊谷春,是个天生的刑警。记得调过来不久,有一次在天井边,他和辛小丰一起给哈修上药。听着辛小丰的口音,伊谷春聊起了西陇。西陇是闽北强市,人口仅次于省城。伊谷春无意中说到这起震惊全省的西陇水库的强jian灭门大案时,辛小丰涂药的棉签掉了。辛小丰换了一根。伊谷春描绘了案情,辛小丰听了很惊奇,这些惊奇反应是正常的,但是,伊谷春事后感到一丝丝不对劲,那就是,辛小丰一直在哈修皮毛里找病灶上药,根本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再惊奇也没有抬头。按标准反应,受众接受这个爆炸信息时,会不自觉地看发布人,这是无意识的,但是,会构成自然的目光交流。辛小丰与众不同,当然,也可以说,作为半个警察,他身经百战已经习惯了血腥,或者,作为情感特别深沉的人,手里又有活,没有普通人的活跃表现,也许也是正常的。
现在,他又忽然出现在世纪末,而且明显并不愿意别人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这事之后的一天,他俩和哈修走在寂静无人的夜公园里。伊谷春突然说,你有过女人吗?——我是说和女人……做过吗?
辛小丰的脸,在当时的感受和事后的伊谷春记忆里,它涨红了,甚至有点轻微变形。但是,平心而论,公园里的地灯实在太暗了,你无法借着它辨析准确的脸色神态。
西陇水库灭门强jian大案,是伊谷春大学出来的第一震撼心灵的案子,是他师傅心头永远的痛。之后,伊谷春经历了很多案件,它们都没有像西陇水库强jian灭门案这样在他心底生根似地难以忘怀。鬼使神差的,辛小丰轻微的西陇口音,一下子就让他回到西陇岁月,回到师傅身边,回到那个案子的案发现场。
以伊谷春深得师傅真传的职业犀利,以他与众不同的大胆想象力,他总是很容易把握一个事件的要害和关节点,这是他师傅最欣赏他的地方,他的思维力就像激光一样,总能不偏不倚地切进案件内核。十多年来的历程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伊谷春这一次,走上了弯道。
五
陈杨辛的病来得很急很凶,杨自道还没有机会跟辛小丰商量,是不是要让孩子去岛上愿意收养她的人家那里,病魔就爆发了。小朋友分点心的时候,
10
作者:须一瓜
尾巴突然抽筋倒地小便失禁,惊厥了。海星幼儿园的老师们吓坏了,七手八脚地把陈杨辛抱到隔壁的卫生院。
岛上医生说,赶紧送市里医院,我们这里不行。我看她呼吸系统有问题。
杨自道最讨厌冬天这样Yin冷的绵绵雨天,一周半个月看不到太阳,从早到晚都是Yin冷铅重,上来的乘客也大都Yin冷着脸,动辄就发火。在麦德龙超市,一个乘客还没有付钱,另一个女人拉开后门已经坐了进来。十八块五,杨自道收了乘客二十元,回找他一元。乘客说,还有五毛就不想找了?!每个人不找零,你一天要黑掉多少啊!
杨自道在方向盘下面一个小格子里拨拉着说,没有五毛啊。
乘客说,那凭什么你不收十八块,要收我十九块呢!凭什么?!
杨自道知道碰上难缠的主了,赶紧退出一块钱给他。乘客说,发票!杨自道立刻按打印发票键说,好的,马上。后面的女客说,马上马上!找钱的时候就可以同时按下打发票!我要赶路呢!
对不起!不好意思。
前排乘客忿忿下车,门摔得很重。后排女客鄙夷地骂:神经病!五毛钱!给乞丐他都不要!还是讨发票能报销的人!我呸!
杨自道笑,说,其实,客人没有零钱,我们也常有不要零头的时候啊——您去哪?
后排女客:油画村。
那个方向啊!对不起!我走不了。杨自道说,我马上要去码头接个急病的孩子,船快到了,到那个地方我来不及。真对不起!女客的眼睛简直要飞出标枪:来不及你不早说啊!你们两个混蛋五毛钱斤斤计较老半天!耽误了我这么久,你拿我不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