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没能被捂住的泪水顺着下巴滑动,汇集,最后打在地上,发出细微的一声“啪”的破碎的声音。
一滴,又一滴。
本来一点都不伤心,却有痛苦通过眼泪流进了心里,越是流泪,越是悲伤,越是悲伤,越是流泪。
没人知道柳青一直在等这一天。
——我不知道我要等多久,所以我只能骗自己,骗自己说你总有一天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依旧疼我,爱我,然后抱起我,像我们成亲那天一样,一步一步走进血色的新房。
柳青啊……
每一世都等着他的如意郎君,遗忘了一切的他一世一世地等着,等待着他的郎君像很久以前那样出现在他的面前,伸手将他拉起。等着他趴在他耳边,边帮他绾发,边温柔地看着他,而只要柳青愿意,随时都能要求他给他一个吻。
所以每次在和别人成亲时,他都会下意识地回头,期待一声制止,可又觉得自己好笑,已经高攀如此良人,又为何心生不满。
可无论如何,他拒绝行房,像是冥冥中惶恐被何人嫌弃,他想忍住这种莫名的感觉,可是不行。
他在等,每一世都在等,等一个记不得了的人,又觉得委屈——你买了我,为何不来?
“小将军……”
无数次莫名地念出这个词,每一世的柳青惧怕着这个词,只因这简单二字竟能刺得他胸口疼痛不已。
——你为何不来?
郁郁寡欢,终日惆怅,每一世都是病重而去。
为他看病的大夫们都摇头,“心病,是他自己想死,身体自然就差了。”
别人都替他担心,也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有什么让他如此痛苦。
别人问他,他也不知道,于是就笑,竟然奇怪地在心里觉得觉得死了更好。费尽心思爬上来,被人看不起的时候反而觉得高兴,就像是有谁会突然出现,然后问他,“你想要什么?我是妖怪,我什么都能给你。”
——骗子。
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至少他等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从来没有等到这个人。
为什么不来?为什么食言?
也许是那人嫌他脏了……
于是有一世,在他临终之时,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来世,那他下一世一定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人人都喜欢的好人,这样,那人大概就不会再嫌弃他了吧。
“小将军……”他含糊不清地说,“很快……就会好的……”
别再不来找他了。
那么多的委屈,此时倾巢而出。
你为什么食言?
“我喜欢你,”白朗一把抱住何秋安慰,让何秋靠在自己宽厚的胸膛上,他笨拙得不知说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白,“我也喜欢你,不要哭,我爱你,别哭。”
结果何秋反而哭得更厉害,泪水决了堤。
“是你欠我的,”他喃喃地说,“你就该爱我,你欠我的。”
“对,我欠你。”白朗照旧顺着何秋的话说,何秋便沉默地拉着他一路到街上。街上人很多,没人注意这两个十指紧扣的男人,偶尔有人望向他们,也无人有心在意一个哭泣的男子和一个无奈的男人。
无奈的男人不断地替哭泣的青年擦眼泪,青年默默地让他擦着,最后一头栽进了男人的怀抱里。
等了几百年,我终于还是等到了你。
21
何秋感受到背后轻轻地拍打,白朗的下巴顶在他的头顶,他感受到了微微的疼痛。
很真实,真实到让他不得不从莫名的伤感中解脱出来,他还有点迷糊,路人的指指点点,冬日的冷阳,他都看见,可那些画面却又都只是脑子里轻轻地滑过,留不下痕迹。
记忆终究是留在了忘川,往事如尘烟,虚无缥缈。
何秋愣了一会,终于悠悠转醒,声音几乎是在瞬间猛地灌进他的耳朵,刺得他耳膜生疼。
“好些了?”白朗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大手在冬季显得格外的温暖,粗糙的感觉让何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看着白朗,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神情有点迷茫,有点窘迫,“呃……我,我刚才告白了?”
白朗点点头,“嗯。”
何秋立马慌了,可他看见白朗那温柔的表情又镇定下来。
他想,真不可思议,我也恋爱了。
他没谈过恋爱,交往过的人基本上都是为了利用而交。
他当过小三,掰弯过直男,劈过腿,多么肮脏的事他都做过,然而最后大家却都说他是受害者。
骗术高超,一张清纯的脸皮底下藏着漆黑的碎渣,其中的恶臭被外物的香气掩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爱情。
他是知道自己那恶心的灵魂的。
想到这,何秋经不住蹭了蹭白朗的胸膛。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路上的人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皱眉。何秋当然是无所谓,风里来雨里去的,他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