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家书惯用羊皮,再配以独特的红绳系法以防盗阅。看出这卷一百多年前的羊皮尚未被启封过,苏沐野默默解开红绳,看过之后便递给了身边的月渺。
月渺接过后几人凑到他身边看,只见开头写着“吾儿慕德”,随后便是内容:父老矣!常思己过。一生之悔思,唯系月城。尝慕越国之好女,辗转寤寐而不得,一时蒙蔽于嫉妒,破灭其家国。而后祭司立月城,拘越国苗裔如刍狗,惨无人道。
悔之晚矣!奈何王权未能至极,弗能与祭司抗衡,竟沦落同流。父无能!将此重担托付于汝。吾儿勿忘,黄泉之下乃父之愿,了却苏氏罪孽。锦囊之内,乃彩石之粉,可破月城之瘴。若有心力,如何愿撇幼子,徒留中宫王座常伴吾儿。念此涕下,愈悔当初。
落款乃是“父立基”。
作为苏家人,苏景同立刻就知道这封信的作者是威王,然而却不知道这个“慕德”是谁,于是有些疑惑地看向苏沐野。
苏沐野叹了口气说道:“他乃是威王的幼子,在威王驾崩之后,因悲伤过度去世了。现在想来应该是继位的成王并没有看过这个匣子。”
月游等人心中也是无限唏嘘,本该结束在百年前的罪恶,却因为一些意外,延续了这么多年,让几代人都在月城中生存又毁灭。
苏景同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那现在看来只要把这封信交给父王,他也不会阻止咱们要做的事。只是咱们却不能让月城众人知道此事,否则又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一直没有开口的月锦说道:“或者咱们可以利用这‘彩石之粉’
造一道‘神谕’出来,从前出城即死,如今可以随便出城,一般人应该都会相信这是神迹。”
说到‘神’,月宫又是一个不能避开的话题,月游问道:“那月宫还怎么办?月宫在月城人心中的地位不亚于神庙,他们若是不同意,咱们的计划怎么行得通?”
苏沐野对此倒不甚在意,说道:“刚开始月宫中乃是越国王族后裔,威王不知为何还是给了他们卓越的地位。后来越国王族都死绝了,再进去的不过也是和月城中一样的婴儿,随机被分过去罢了。说到底他们才是被这个骗局骗得最深的人,不会怀疑咱们的动作。”
几人行动迅速,一场雨过后平日里没有任何飞鸟飞过的城门口突然来了一只仙鹤,口里衔着一片彩帛。那仙鹤见到月渺便乖乖张来了嘴,将彩帛送到了月渺手中。
月渺跪在城门口朗声诵道:“造化伊始,月人侍吾。恭敬勤恳,从未有失。既感其德,便赐生机。特开封禁,以入尘世。神留心腑,万勿道哉。”念完这些月渺恭敬地在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磕了三个头,转过身来向众人说道:“今日喜得神谕,吾代神命月城众人午时在此祭神,若有违背,必受神罚。”
到了午时,神庙众人皆着盛装,将最为高洁出尘的月渺围在中央。月城的普通民众在月游的带领下恭敬地跪在两旁。而城主府和神庙中负责监视的人已经全部被苏沐野带走,回到王城负责其他任务。
月渺朗声说道:“咱们的虔诚已经被神所感知,特地赐予我们一次经历尘世的机会,诸位收拾好东西跟着城主离开月城,去获取自己的机缘。我只强调一点,那就是咱们与神沟通的方式绝不可以外传,否则将再也无法被神庇佑。”月渺用冷清却又包含着慈悲的目光看了一眼众人,接着说道:“叩谢神恩!”
月城中没有人可以抗拒大神官的命令,所有人都将头重重叩向地面,他们相信自己叩得越响便代表自己越虔诚。
结束后月游带着月素回了北月家,看到了表情复杂的家主。
家主对着月游叹了口气说道:“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就是不知道真能亲眼看见。游儿,虽然你与北月家已经不再同路,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求你一次,遣散大家时对家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不能让这个家散了。”
月游没想到家主竟然已经能想到遣散的事,不过从小到大对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英明非常的,有了家主的话他对北月家的未来总算有了点信心,于是重重点头道好。
离开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一早,大家都带着所有能带走的东西,整个队伍看上去有些混乱,却又在月游的带领下一致朝着城外进发。他们对于城门外的天罚还是有些顾虑,因而走到城门口便同时停了下来,只有月游一人越走越远,走到迷蒙的雾气之中回身等待众人。
见城主没有被惩罚,大家都动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城外,渐渐地城外的人越来越多,雾气开始消散,露出隐藏于雾气之后的的茂密森林。
用“彩石之粉”破解瘴气的那天苏沐野便派人查清楚了,月城乃是位于京郊的一片密林里,因为林瘴有毒,这里鸟兽绝迹,更加不会有人来。而从城门口往外走,穿过密林便能走上通往平州的小道,一路上多是山村,能将这几万人渐渐分散。
大家刚走了大半个时辰,月游回头时无意看见月宫的方位起了大火,他想着等安排了众人的去处之后再回月城看看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