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感觉左肩放上了一只大手。
他没和厉禹闹,没有哭、也没再像昨晚那样咆哮。只是抬起手,捉住厉禹的指头,缓缓地、把对方的手掌移到自己颈窝。
指尖粗糙的茧子碰上他细白的脖颈,小九的下巴离开矮墙,把身体完全转过来。他抬头,发现厉禹在看他,于是垂下双眼,扬了扬嘴角。
「我在外流浪了四年……五年。到处偷东西,来养活自己。我认识了很多跟我一样躲在闹区的骑楼下睡觉的人,他们给我烟抽、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他往厉禹身上靠,额头轻轻贴住了对方的身体。前额抵着坚硬的肌rou线条,他的另一只手也放到厉禹身上,缓缓摸索,像第一次来到水中的鱼,不熟悉的一切又是与生俱来。
少了前一日的激动,却依然有哪里很不对。映在厉禹眼中的小脸,自始自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刻意回避了对方的视线,彷佛就怕被看见隐藏于深处的不安。
发抖,他还在细微地发抖。厉禹一时无法分辨小九想做什么,直到那只小手牵引着他伸入自己的上衣领口,而原本放在厉禹腹侧的左手,随着轻柔的触碰来到不该去的地方……
厉禹猛然僵住,反手一扣,便把自己和小九两只手从衬衫下拉出来。同时,他捉住孩子的另一只手,把它从自己身上挪开。
双手被困,小九闭上眼,因腕部突来的痛楚而拧起眉头。厉禹想斥责,可却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不能、当然不能,可眼前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让我留下来。」
厉禹猛然僵直了背。他很快地弄懂,小九对他刚才数分钟所做的一切都相当清楚,他急切地想和厉禹证明,自己不是需要照顾的孩子。
如果因为危险的理由而要他走,他愿意当厉禹的女人、而非被他照料的小孩……什么都可以做,小九那句话是认真的。厉禹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掌,随即便看见小九吃痛却死命压抑住痛哼的神情。
「这不是你该用的手段。」
「那你要我做什么?让我留下来,求求你。」
睫毛颤动,小九依旧没张眼,苍白的嘴唇哆嗦着,重复地吐出哀求,声音却开始剧烈地发颤,讲到句尾嗓音早变了质。
「为什么?」
厉禹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忽然退后半步、放开眼前的孩子。
「你有什么一定不能回去的理由?」
小九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厉禹如同被重击般的灰败脸色,让他看上去像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可小九的表情只有更加难看。他垂下手腕发红的双臂,想说服自己别再哭出来。但眼眶里汇聚的水气不听使唤,泪水掉落,他甚至来不及擦,一开口,字句里全是颤音与哽噎的声调。
「我告诉你,那就让我留下来?」
问句彷佛悲鸣,小九恐怕早知道他的答案。厉禹看着他,闭眼,脑海里自然浮现凌晨的电话,与昨日之前,发生在那栋屋子里的一切。
杨雨敏,他的小师弟。他怎么、怎么会舍得?他想到小九的开心时的模样,两颊深深的酒窝、甜的笑脸……他适合阳光。
「不行。」
只因他适合阳光。张开眼,眼前却剩下小九抽噎啜泣的面容,厉禹麻木地转身、进屋。
☆、第五十七根火柴
第五十七根火柴
1.
也许只有半分钟、又也许过了五或十分钟之久。纱门「啪」地再次拉开,厉禹手里拎着旅馆提供的面纸,而踏上平台,耳边依旧回荡着低声的啜泣。
他看着面对他这头的小九,拿面纸盒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孩子见到他,便扭过头,看似想收住眼泪,可浮肿的眼睛汇集了过量的水气,他仰起脸、试着睁大眼睛,泪水仍沿着苍白如纸的脸颊滑落。
厉禹走到他身旁,刻意保持一段距离,把面纸递向他,小九没接。
「进去,把头发吹干。别哭坏身体了。」
雨点持续飘入平台,身边的人和他一同淋着雨,稍微软化的态度只让孩子的泪水又大量涌出。小九把脸再别开了一点,厉禹却自顾自地抽了面纸,塞进他本来握成拳头的小手中。
说到底,厉禹还是对他好的。
可没有用。小九咬住了唇,紧闭眼睛,松开手便让那团面纸掉到地上。他不愿意照对方的话做,甚至不想再看到厉禹那张脸。
那人却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一分钟、两分钟……没人去数过了多久,总之厉禹的头发也被打shi了,他将面纸放上矮墙,弯下身,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便伸手想碰孩子的肩膀。
到最后一刻却又顿住,手掌缩了回来。雨水和泪水在小九脸上交织,虽看不见眼神、面色却槁如死灰。
「小九。」
孩子颤了下,没理他。厉禹把手放到膝上,无声地叹息。
「有些事忍耐个几年,自然会过去。但你进这个圈子,就是一辈子了。你还小,没有必要就这样葬送掉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