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动作,看似用的是剑,使的却是刀法。然而剑毕竟不是刀,它比刀更轻巧灵活,砍杀力却不如刀,若一味以用刀之法使剑对敌,则适得其反,事倍功半。
这个道理,卫有刀并非不懂,可现下他别无选择。
“嗤——”腋下被长剑豁开一道半指深的口子,这本是习武之人最当严防之处,奈何卫有刀使不惯剑,没能挡得住,眼见又一剑斜地里刺来,当下足尖连点,疾步直退,手中长剑一挥一刺。尚未刺到席钊,脚跟却忽然一绊,身子陡然歪倒,连忙支一臂撑住了,低眼一瞧,却发现是先前裹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堆厚重衣物,不知何时已被弃置地下。
见状,席钊笑得得意,那一剑便刺得愈猛,剑锋直抵心窝,要将对方活活钉穿在地!
卫有刀情急智生,顺手抓了那堆衣物掼去,趁势翻身而起奔出五六步来,复将距离拉开了七八尺。
那席钊只见对方丢来一大团黑乎乎的物事,想也不想,运剑如梭,“唰唰”几下将那团物事捣得粉碎,末了才看清只是一堆衣裳,不由怒从心起,口中喝着“哪里逃!”飞步追上卫有刀,照他脖子提剑斩落!
不料对方身形一晃,竟晃得没了影儿,席钊这一冲过了头,收刹不住,心道不好,反手勾剑而挂,只觉剑端一沉,断水剑自上而下滑落,就要挨到手上,顿时大惊失色,展开步法,纵身跃出三尺。那卫有刀却也Yin魂不散地跟来,剑锋一指,取他胯间伤处,实是刁狠。
席钊“哎呦”一声,捂着腰胯,一把剑挽得人眼花缭乱,却是只守不攻,心里直犯疑惑:这人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哪里来的这几手?
他却如何知道,那般交战时九死一生的境地,卫有刀是早习惯了的。这还得多亏他的师父,每一招,每一式,几乎都是逼了他于绝处,再辗转逢生。
尤记得,十五岁那年,那一次,至今难忘。
“噗!”
第十三刀。
卫有刀跪在血泊之上,那是自己的血,腥得刺鼻,浓得扎眼。
他弯了身子,低了头,口中尚有殷红的ye体接连不断地涌出,于是血泊也不断地在扩大。
“这是第一百次。”耳畔响起师父忽远忽近的声音,冷如寒铁,字字敲金碎玉,“要跟人打,可以,须先过了我这一关!这话我已说过一百遍,于你而言,却都是耳旁风罢了!”
白光惨亮,如电一闪。
第十四刀。
卫有刀连捂住伤口的气力都没有了,像只垂死的虾米一般蜷着头尾任人宰割。
“统共六个马贼,却足足用了三十招,教你的刀法全忘了吗?给我起来!”
起来?还起得来吗?从头面到脚趾,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血口,切面齐整,都是被削铁如泥的利器瞬间所伤。膝盖顶起一寸,便即扑倒,再顶,再倒,如是这般,不知扑腾了多少回。
“连个人都杀不了,还想着出师?”那个声音继续着挖苦,“这个样子出去闯什么江湖,还是老老实实给我一辈子深山老林里呆着吧!”
“呵!……你怎么不看看……那三十刀……都砍在了哪里……”膝头再次顶起,这次却没疲软,渐渐地撑直了,再用脚尖戳住,终于将一只膝盖抬离了地面。这一毫之隙,换来的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粗喘,如同一只病入膏肓的老牛也似。
那人不语,耐心地等他将气儿喘够,才听他接着道:
“爷爷……想不想杀人……”
十五岁的少年用一只脚尖和一只膝盖苦苦撑住自己,一点一点抬了额,半散的发束和着血污粘了两颊,这九分狼狈,却挡不住眼底那一分针芒,端的酷寒无比,尽皆幻作他师父手中染血的陨铁双刀。
“……还轮不到……你……来管!”
“锵!”
席钊一剑咬住断水剑刃,力达薄锋,卫有刀稳了一稳,正要拨剑反戈一击,突然舌根一甜,毫无征兆地,一口血吐在了断水剑上。
席钊先是一怔,继而大喜,手上持续发力,将卫有刀连着逼退到墙边儿,眼看着那人跌跌撞撞步履凌乱,心中好生畅快,执了剑也不撤招,乐呵呵地端详着对方惨白了脸却兀自抵剑招架的样儿,调笑道:“还别说,瞥开你那臭嘴儿臭脾气,这脸蛋儿生得倒是清爽周正,难怪那司马流放着好好的侠客不做,偏着了魔似的甘为断袖龙阳。可惜本人不爱男色,否则只怕也会把持不住!”说罢哈哈直笑。
卫有刀脸色一青,旋即却跟着笑了:“那还真是可惜了……爷爷瞧你生得也不错,眉清目秀的,咳,怎么却干起打打杀杀的行当来?可惜呀可惜,这副好皮囊若进了勾栏窑子,咳、咳,定然魅惑众生!”
“你?!你……”席钊怎么也没料到这卫有刀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摞了这番话给他,当即又是羞愤,又是惊异。他面皮儿薄,从未想过会给人这般羞辱,一惊一怒之下,竟失了方寸。
“‘你’什么?”卫有刀冷笑一声,咬牙猛一推剑,“被爷爷看上才是你的福分!”
席钊被他推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