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彭远征的军装睡觉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就好了。
“你去把电暖器打开好吗?”
小邓答应着离开,江流握起李玄的手,皮肤瘦的像白纸一样覆在骨头上,指甲被咬得残缺不全,江流皱皱眉,勒上橡皮筋,摸找血管,战地向导的这段日子,已经让他学会了注射、包扎和急救。
针尖的刺痛让李玄哼了一声,睁开眼睛。
“江流,我怎么……”李玄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又晕倒了。
“手术室情绪压力太大了。”江流笑着安慰着李玄, “以后不要下去了,我应付的来。”
李玄闭上眼没说话,江流心里一阵难受,站起来去窗边,拉开窗帘,让窗外冬日单薄的阳光照进来,楼下又一辆载着伤兵的军车开来,勤务兵和护士忙乱的奔跑着,把伤兵们抬进已经拥挤不堪的病房。
“小邓,你去食堂帮我和江流带些吃的东西回来。”忽然李玄开口说,小邓答应着离开,江流回过头看着李玄。
“江流,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果然,江流慢慢的走过去,坐在李玄床边的椅子上,李玄睁开眼,微笑的看着江流。
“床底下有个小箱子,帮我拿出来。”
江流心底腾起清晰的不详,但还是听从了李玄的话,床底下有一只干净的医药箱,江流取出来放在膝盖上。
“打开。”李玄说,然后无力的咳了几声。
江流打开盒子,骇然,里面是一套简易的呼吸机,还有套装的器械和针剂。“这是……”
“我撑不了多久了。”李玄平静的说,“我心脏有问题,很多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你不用安慰我,我是医生,我比谁都清楚。”
到嘴边的话被江流咽了回去,他无言以对。
“这件事,我只拜托你,别人我不放心,也不想让他们知道。如果我先死了,彭远征会活不下去的。”
“你别说了。”江流低下头,他知道李玄想说的是什么。
“记着我的话,彭远征不能死。如果什么时候我不行了,”李玄停顿了片刻,“用这套东西,把我做成植物人,送回首都塔。”
“别说了!”江流喝断了李玄的话,他心里像被狠狠揉过一样疼痛,三个月来,第一次哭了出来。
“别哭,别哭。”李玄费力的抬起手,抚摸江流低下的头,李玄觉得自己经常忘记,江流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你要坚强,我们都要坚强,因为我们是向导。”
忽然,宿舍的门被撞开,打断了两人的话,小邓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向导,医生,刚才通讯兵跟我说……”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楼下响起,李玄的脸色一变,江流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情绪体,朝楼上奔来,片刻,彭远征冲了进来,不顾旁人的死死抱住床上的李玄。
“你怎么回来了。”李玄的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攀上彭远征的后背。
江流默默的看着彭远征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转身向楼下冲去。
他们是回来做定期疏导的,彭远征回来了,那么另一个人也应该……
一辆越野车正停在楼下,车门打开,满身尘土的丁诗扬从驾驶室走下来,而车后座上,空无一人。
“江流。”丁诗扬看到,微笑着江流点头示意。
江流呆愣愣的停在原地。
丁诗扬看出了江流的心思,歉意的说:“地藏在前线留守,没有下来。”
那一瞬间的失落,江流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
对啊,自己和地藏,又不是配对哨兵和向导的关系,他们只是朋友而已,这是自己给两人定义的关系,而且地藏本来就不太需要疏导,他没有理由从大老远的从前线上下来,安抚自己的情绪。
江流努力恢复了常态,微笑着抬起头面对诗扬,“到疏导室休息一下吧,我来帮你疏导。”
从那天晚上起,江流开始失眠。
他闭上眼,就反复梦到战场,梦到战场上的地藏,受伤,被杀,血rou模糊,然后一次次被惊醒,一身冷汗。
等白天到来时,他开始有意无意的搜集一切和地藏相关的信息,他知道地藏在前线很好,没有受伤,而且取得了很多战功,而且获得了战友们的信赖。同时他也知道,地藏一直冲锋在最危险的地方。
江流开始消瘦,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意识的咬指甲。
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经历哨兵和向导强行分离后的戒断反应。
然而第二个月末,地藏依然没有出现。
江流开始陷入崩溃,苍白的他像行尸走rou一样挣扎着每天的工作。
第三个月末,几天未合眼的江流绝望的看到军车载着彭远征、丁诗扬和红音,停在宿舍楼下,地藏依然没有出现。
“去会议室坐一下,下午的疏导先暂停吧。”丁诗扬忧心的看着江流,江流觉得那一刻,自己甚至没有意义再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