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了,他并不仅仅是根骨上乘,而是稀世罕有的天才。
直到他瘸。
直到封淳上山。
他才被一瞬间打回了原型。
夙兴夜寐日日练功,却比不上封淳随性而至。封淳看一次就会的招数,他要练十次。本是这样也罢了,可他偏偏已成废人,执念却又未尽。
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景,易龙悦和潘龙悔在雷龙怒的带领下,为报摄政王云州被杀之仇攻上千仞山,那时山上满目的疮痍,到处都是漫天的血色,师叔们纷纷战死,却是年纪最小的他活了下来……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会救镇敏吗?
无论怎么思来想去,最后的答案永远还是“会”。
是呀,他又怎么能不救镇敏呢?
他曾有过心之归所,可在并不漫长的生命里,它们和他一次又一次地撞见而又失之交臂。
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武将军和武夫人,那时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因为他只是一个幼儿。
所以当他有了武功,有了斩云斧,他不会再让自己失去镇敏。
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无法保护,那他学功夫又有什么用?
只是难为了他的心魔,执念如火,‘阎罗王’炎龙喜行踪飘忽不定,令他一直无法手刃大仇。
这把火烧得他睡不着觉,沉不下心。
镇北天曾劝他干脆练一套适合瘸子的功法,独辟蹊径。可这种功法耗时太长,又需要人不断根据自身而摸索探寻,成不成还是未知之数。武开阳便没有听,他喝着饮鸩止渴的药,他心里如何不明白?可若这颗嵌在脚骨里的钢钉,能保持他的战力哪怕交手的那么一会儿,他也愿意付出余下的生命。
四圣未尽灭,朝廷里当年污蔑武将军的人,安然犹在。他不撑到最后一口气断绝,不会放弃。
血ye里流淌的坚持,他把他的青春印在了上面。如今,他要把他的生命也献祭于此,直到燃尽最后一滴血。这样,到了黄土下面,见了将军和夫人,还有父母,他才有脸说一句:“开阳虽愚钝,却已尽力”。
第15章
武开阳经历大战,四圣除其二,心中激荡连连,正沉湎在回忆中,却忽闻门口有脚步声传来,正是镇敏。武开阳抬眼,只见镇敏穿了一件大红大绿相间的花裙子,一张圆圆的脸蛋上,却还结着泪痕。
原来,镇北天下山前对她吼了一句:“找个地方躲起来,运gui息功,要是再没出息给人找着了,可没人会救你了”后,镇敏就挑了这条裙子,直接躲到千仞山的树林里去了,将自己伪装成山间一朵花。这时见镇北天回来,知道没事了,镇敏连裙子也来不及换,就赶来了大师兄了房间。
镇敏打量着这间自己看过无数次的房间,只见墙壁空徒,摆设朴素,和封淳温怀软玉陈设Jing巧的房间大不相同,一股孤寂之感扑面而来。镇敏鼻子一酸,她倏地明白了,当初她看着武开阳在五行机室里,只会笨拙地平推四射而来的暗器,却不会闲云信步地走在箭雨中,究竟是何故——因为武开阳考虑的并不是自己的脱身之法,而是考虑了当背后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需要保护的人时,他应该如何应对敌人,杀出一条血路。当初看在眼里,她嘲笑着武开阳在最后一击中,叶子仍然落在他身体上,镇敏此时忆及,却窝心得几乎掉下泪来,其实那是武开阳在试,如果他用自己的身体阻挡暗器,能不能护住身后人的周全。
武开阳这时刚烧了白虎武服,正半赤着上身,转头看见镇敏,不由得一皱眉:“师妹,你先出去一下。”
“为什么?”镇敏一步就跨到武开阳床头来了,一点避讳也没有。
“……让师哥穿件上衣,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武开阳摆手驱赶,可究竟是瘸了腿,只能坐在床上,没料到这一句话让镇敏捂住脸哭了起来:“大师兄……我错了……我错了呀……”
“哭什么哭什么?别哭了,又没死!”
镇敏一下子扑到武开阳身上:“大师兄,我弄错了,呜呜呜……其实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武开阳腿正钻心地疼着,这一下便被镇敏扑了个正着,只感觉少女软糯身体一下子撞在了自己胸膛上。还未回神,就听木门吱呀一声。
原来封淳上了白虎堂山巅正堂,找到了镇北天,巧舌如簧地说了许多好话,终于把师父哄开心了,哄着他过来给武开阳接骨,可封淳万万没想到,一进门竟然就看到了这一幕!
封淳温润如玉的脸刹那间黑得像锅底一般,镇北天还没说话,他迈步就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镇敏,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武开阳上身赤裸,汗渍未干,露出一片Jing壮的胸膛,他眨了眨眼:“封师弟啊,不是你想的那样。”镇敏被封淳死死捏住了手腕还不安分,这时便扭动着身体,对封淳喊道:“二师兄,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现在喜欢大师兄,你放开我!”
封淳的脸色更黑了,他转过眼神,狠狠地盯着武开阳。武开阳从前未曾见过封淳如此冰冷入肺的神色,这时算是体会到‘夺妻之恨’的‘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