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客果真是毛婉妁说的, 有那甚么剑气,自家像被蟒盯住的虾蟆,连个眼儿都眨不得, 眼见那剑客去摸剑, 李婆婆心里一横,一头撞过去,俗话说兔儿也蹬鹰哩,我这一身老rou, 也能过几个回合。
谁知那剑客只是取了剑,身子一侧闪在一边,倒是让李婆婆扑了个空。那剑客怒道:“你说我贪看女娘, 你又不是嫩骨朵, 往我身上扑甚”。
李婆婆正揉着撞痛的肩膀, 听得这话, 立刻挺起胸脯, 鼓足气势道:“谁扑你哩, 我是怕你又丢个甚么阿花阿叶,惹得旁人指点”,又说:“童剑客, 婆子我劝你一句,命中有时终须有,人还是得往前看”。
童剑客听得,道:“你不必说,我晓得了,自后一别两宽,有缘再会罢”,便飞身走了。偏扬起一阵灰土,呛得李婆子咳嗽,骂道:“走路也没个正形,给谁扮俊哩,婆子我年轻四十岁都不睬你”。
捧珠忙扶起李婆子,众人都围上来,捧茶的捧茶,顺背的顺背。旁边一个食客耳尖,听得“往我身上扑”,“有缘再会”,“给谁扮俊”,不禁打趣道:“怎得李婆婆,这黑汉子竟看上你不成”。
李婆子正嘴里过着茶,听得这话,一下子喷到凑得最近的彩虹身上。那食客见了,又疑惑道:“若不是你,那会是谁,甚么阿花阿叶的,该不是你家那个甚么梅香罢”。
李婆子忙让捧珠带彩虹换衣,又转头道:“就是婆子我,这有甚么,北面王半城都嫁个小三十的,我就嫁不得?”
那食客笑道:“那王半城有个小官哩,你能下崽?你崽子全死了罢。再说那汉子比你小了四十罢,若你真嫁他,我家产与一半与你”。
李婆子气得满脸涨红,啐了一口,骂道:“你那点子还不如我一年红利,妆甚么金主,再说我家儿女若不是金兵杀了,早打你个满地找牙”,又被触动心肠,竟掉了泪,呜咽起自己早丧的儿女来。
张小九聂意娘忙来劝住,扶到后院。那食客自讨个没趣,也闷闷走了。嫣娘听得李婆婆伤心,也来劝慰,那李婆子抽噎道:“不是我作态,哪有骂人往心窝里骂的,平时过过嘴瘾罢了,没想到今日被刺得心疼”。
一旁安婆子道:“李姐姐,我也是旧都里逃出的,可怜一家八口只留我一个,如你不嫌弃,咱们结个干亲,一道守在店里,谁敢说儿女之事,咱就把他骂回去”。
小九道:“先头干兄干姊去了,如今有我和捧珠,干娘你安心在这,下次我便不采买他家的果子,看他怎得嘴痒”。
捧珠也道:“干娘你当了近六十年的常胜将军,怎能被这起子小人作弄,前街的何婆姨刚还探头探脑,说不得就要来打擂台哩”。
李婆子止住哭,正在伤感,听得何婆姨三字,立马跳起,骂道:“她每次来撩拨,哪次赢过我,看我稍一软弱就趁火打劫,看我不收拾她”,便气昂昂走了。
不到半晌,李婆子干完嘴架,心满意足回来,还夸舜娘道:“今日真是爽利,我用了课上那些四字成语,把何长舌骂得一愣一愣,那长舌还跳脚骂脏话,恰好徐和两秀才在一旁,都夸我文雅,还说何长舌粗鄙,要下拔舌地狱哩”。
舜娘笑道:“婆婆快六十的人,能如此进学已是不易,那句‘命中有时终须有’就用得甚妙。婆婆若再学几年,连朝堂上的言官都认输哩”。
李婆婆笑道:“这又不是正经事,哪能比得上金殿里的文曲星们。我先前以为那书是下凡星宿才得读,学了这几年,竟也慢慢读进去了,只是眼睛昏花,看得一久就掉泪,倒是不便”。
聂意娘一旁听着,笑道:“若有个老花镜,倒是好用”,李婆婆问那是何物,聂意娘笑道:“现在那物还未出来,只是听得永安侯府有人售卖玻璃,那镜没几年就该造出罢”。
小九听得永安侯府之事,细细一问,不禁感叹起来。有了玻璃,却没雕琢匠人,只是雾蒙蒙一块,又经不得摔凿,没几日就被闲置;那香皂甚么的,十两银一块,连王半城都舍不得买,哪能推广出去。
小九还没感叹完,就听得有人跑进来,大呼小叫道:“大消息哩,官家要办仙肴宴了”,原来是街坊萧二,正扯住张小甲满嘴喷沫哩。
小九忙使个颜色,小甲只得不情不愿拉着萧二往后院走,正沮丧间,却一眼瞥到叶小咬,忙忙叫道:“小咬快来,萧二哥有大消息哩”。
萧二官见听众又多一个,更是兴奋,从叶小咬的小咬二字扯到南边巴掌大的毒蚊,从男子巴掌大小又聊到楼里翟伙计逛南风馆,直到金乌西坠,才说完仙肴宴,心满意足回去了。
叶小咬瘫在长凳上,哭丧脸道:“小甲哥,这萧二一月来几回?再折腾几次,我就要倒地不起了”。
那张小甲也有气无力道:“有时一,有时二,最惨那次连来十日,直到我请病假才罢休”,又说:“上辈子我定是个宫里恶嬷嬷,用针缝住萧女娘的嘴,这辈子才要还债”。
叶小咬道:“这竟像是月牙姐前月看的话本,叫甚么紫燕帝姬的,那正宫身边的嬷嬷真是狠毒。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