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迟迟不归,小荣总是不辞辛苦的来接他,多晚都没有怨言。
办公室有一扇短屏风,杨满闪进里面换衣服。但他还要跟另一侧的小荣搭话,“上次我看你帮乔先生写信封,字很端正。你到底念过几年书?”
隔着一扇屏,小荣似乎不想答,半天才支吾着说,“念过……不过,也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乔先生要找个贴身的男秘书,你想不想试一试?”
外面没有声音了。杨满已经穿好衣服,但他忽然意识到,以他与乔正僧的关系,提出让小荣去做贴身秘书,难免会有拉皮条的嫌疑。况且乔正僧的坏癖好,早就暴露无遗。
这下好比挖了坑给自己跳,解释起来很难堪,不解释又不行。
杨满在后头想了想,终于站出来解释,“这是份正经工作,也就是誊写信件,跑个腿之类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其实乔先生他……并不是一个多荒唐的人。”
他换了身浅灰的西服,裁剪的很合身。里面是深一色的马甲,配上领结,显得更年少些。小荣盯着他看,眼神迷离起来,似乎要说什么,维持了一个半张的嘴型。
杨满以为他有心推托又不好开口,便宽慰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随口说说,你不想做就算了。”
“不是……”小荣半天憋出一句,“你人很好。”
杨满还是觉得他语无lun次,“怎么夸起我来了?走吧,该出发了。”
小荣跟着杨满往外走。
他们穿过办公区的走廊,绕过休息室和厨房,一路上都有人打招呼。夹杂着前台的音乐和人声,杨满听到身后的人一声轻一声重:“杨经理,杨经理……”但他并没有回头,要直到拐出后门,才停下来。
侧过身,看到小荣叼着一根烟,正划了一根火柴点火。杨满有点意外。但马上他就呛了一口。原来他并不会。
杨满过去帮他轻拍后背,本想劝他不要学,但又怕是为了开车时候提Jing神,终于就没说。
小荣一边咳着,一边说,“杨经理,你为什么……怎么会跟乔正僧在一起的?”
杨满没有料到他这样问。而且这个问题,自己想想,竟然也回答不上来。总不好像个女学生一样,说,我爱他吧。
见他不答,小荣又略显天真的问,“他是不是抓了你的把柄?”
“没有没有,你怎么这么想……”
“那就是他给了你特别的恩惠?”
杨满想了想,“……恩惠倒是有,但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荣看着手里的烟,犹豫着要不要再试一口。但终于还是放弃了,一把丢在地上,用脚碾灭了。同时他说,“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是这种生活。”
杨满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聊下去,也意外今天他挑的这个话题。但实际上他们难得有这样清醒着的,独处的时刻。这层纱挑开了,彼此可以清爽些,倒也不是件坏事。
杨满还在斟酌词句。他要解释自己跟乔正僧的关系,解释这种乱糟糟的,看似毫无尊严,似乎是被胁迫了一样的处境。
在这纷乱的思绪中,杨满也难免自问,为什么,他们看起来就这么不像一对情人?
而这边小荣的语气已经愤慨起来,“而且今天,还硬要你去参加一个汉jian聚会。那个乌雅岚熙,是他的旧情人对不对?”
杨满目瞠口呆。他发现小荣,超乎他想象的机灵。作为一个车夫,他能知道这么多,简直耳聪目明的可怕了。
“是不是没有人跟你说过?你跟那个满清贝子,真的长得很像。”
杨满当然知道这个,吴丽环就曾经跟他提过,但他回家照过镜子,又觉得并没有很像。
“我觉得这不公平。”
晚风格外的冰凉,像是带着露水一样。但是抬起头来,并没有看到有雨落下。杨满站到车子旁边,“上车吧,我们该走了。”
小荣一个箭步冲上来,到他面前情绪澎湃的说,“中国要有新的出路,你也应该有新的出路。今天如果你不想去,完全可以不去。”
但凡热闹的场所,后门跟前脸总是有格外的反差。仙月林后面的这条巷子不窄,清扫的也干净。但只要从里面出来,就有一种幕布落下来的寂寞。
只是今天晚上小荣演的这一出,倒真是很让人动容。他的言语和举止,就算反常了也是真情流露的。毕竟这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无论他想对还是想错,这份关怀总不是假的。
“你也是个好人。”杨满笑了笑说,“但我今天还是要去。为什么要去,改天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小荣没动,杨满只好作势去开驾驶位的门。“快点,真来不及了。是不是要我自己开车?”
方才没察觉出来的雨,走在路上便露出迹象。当然,也或许并不是雨。虽然掉到玻璃窗户上面,是一个一个的水点子。但是在路灯下面看看,在半空中飞旋的模样,似乎夹杂着雪子也说不定。
两个人刚刚在外面说了一通的话,到了车上却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