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瞬间,他就会从梦中惊醒。
这样的噩梦折磨了沈毕文将近半年,伴随着噩梦的还有非常严重的失眠,后来情况加剧之后沈毕文第一次选择了自杀。
很多所谓的正常人觉得“自杀”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行为,连带着他父亲的很多朋友都曾经来看过他,告诉他要振作起来,尽管遭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作为沈家唯一的独子,理所应当担起事业和家庭的重任,他的爸妈已经选择了逃避,那么他就更不应该逃避…沈毕文每次听到这样的结论都觉得很茫然。
为什么?
事情发生的开始沈毕文压住了心里的疑问,想要按照他们所说的成为一个能够背负苦难和痛苦的沈家独子,但是很快他发现那些努力除了让他不断的回想起曾经美满的家庭,曾经幸福的生活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在每一个深夜,他都感觉自己的每一口呼吸都在把自己推向更黑暗的深渊,最后他也放弃了。
在他终于做出决定自杀的决定之后,沈毕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很多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于是他也没有深想,在厨房挑了一把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迅速的割破了手腕,疼不疼其实已经忘了,那种轻松的心情一直到他主动拨打120请求救援的时候都没有完全消散,拨打120当然不是后悔死亡的决定,而是因为他看到了他爸爸堆在客厅墙角的登山工具,登山工具有三份,他爸在出事之前的半个月还跟他说过想要带着他妈和他一起爬一趟珠峰,那是他父亲的理想,也算得上是他父亲一辈子也没有实现的目标,于是沈毕文把手机拿了出来,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在半昏半迷中等待着救援。
沈毕文当时想的很清楚,人总是要死的,自己也总是要死的,既然这样,那不如选择一种更理想的自杀方式,比如完成他父亲未完成的心愿,比如实现自己的登山理想,登上珠穆朗玛峰,然后把自己的生命留在那里。
从医院醒来之后,攀登珠峰登山峰顶并且死在珠峰成为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目标,他知道这个目标非常病态,可是恰恰是这种病态给了他站起来的勇气。当死亡成为了唯一的救赎,那么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沈毕文完全没有想到,他躲开了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李叔,刻意疏离了曾经所有熟识的人,却没有躲开登山队里把他当朋友的登山队,没有躲开耿艾青,也没有躲开可以让他动摇的一切。
第69章
过去的回忆如同缠绕的藤蔓,沈毕文也没有意识到他这几年刻意逃避的回忆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完全铺展在他的脑海里,那些在他脑海里闪过的面孔在那些展开的藤蔓中慢慢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死亡的念头则像是那些藤蔓中央的尖刺,直至今日,那个尖刺越插越深,成为了他无法忽略的执念,死,或者不死,他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考虑过这种选择,也没有考虑过如果强硬的把那根尖刺拔掉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在这样的夜晚,他却陷入了这个早在几年前就应该仔细思考的困境中。
沈毕文并不想要逃避,甚至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总是想要主动寻找解决方法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沈毕文少有的踌躇起来,迫使他进行思考的原因当然不止是耿艾青,如果要说的话,从他正式踏上这趟珠峰之旅之后,路上发生的一切都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登山队的队友们,和不同人的交谈,对耿艾青的感情,还有李叔的死亡,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让他不得不去重新思考自己这趟旅程的目标。
思考和纠结让他一夜辗转难眠,在半清醒和半模糊中,他听到耿艾青那边也在不断地翻身,他不知道耿艾青是不是也没有睡着,也许他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也许他在等待着自己把一切和盘托出,沈毕文看着黑暗中耿艾青的方向,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发现,在面对耿艾青的时候,他对自己的坚持的自杀念头产生了一丝无法言明的羞愧。
耿艾青等了大半夜也没听到沈毕文再说一句话,气到后半夜他差点没忍住想要过去把沈毕文揍一顿,特别是在听到沈毕文翻身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很想把沈毕文拖起来,认认真真的问他,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这个问题很显然真的很难回答。耿艾青自嘲的想。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沈毕文就已经起床了,他钻出帐篷的时候耿艾青一直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等到他完全出去之后,旁边的洛桑也醒了,耿艾青跟他打了个招呼,慢吞吞的从睡袋里爬了出来,一夜未眠让他整个人Jing神萎靡,连带着动作都慢了许多,洛桑比他状态好一点,比他还先一步从睡袋里钻出来,在耿艾青卷起睡袋的时候,洛桑几步爬到他身边看着他。
耿艾青一扭头看到洛桑皱着眉头的黑脸,吓了一跳:“你干嘛!”
洛桑没听懂他的话,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
耿艾青看他一脸懵懂的样子,忍下了心里的不快,用英文问了一遍他有什么事。
洛桑听懂了,但是他的表情却更紧张了,他往前一点抓住耿艾青的手,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大一段话,英语藏语汉语夹杂着,能听懂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