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当年的庄闵郡王身死皇陵时便已结束,从此再不能走出这一潭死水。
在嘉斐身后跟随注记天子起居的修撰是新科的状元,年纪虽不算小,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手抖个不停,将一支北尾小狼毫掉在地上,连忙弯腰去捡,却连捡了两三次也没能捡起来。
纤细挺直的笔一路滚到郑后脚边,被素色履头截住,才终于停下来。
郑后垂头看了一眼,俯身将那狼毫史笔捡起,竟又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她上前两步,径直将那支笔送到了站在嘉斐身侧的甄贤面前。
甄贤微微一怔,顿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尴尬得暗自咬紧了牙关。
嘉斐见状便伸手想亲自将那支笔接过来。
郑后却立刻抽回手来。
“这史笔,陛下还是不碰的好。”
她抬眼再看向嘉斐,刹那,眸中掠过的光竟如刀锋一样利。
她缓缓将那支笔挪向自己右侧。
一个人影鹤发苍苍,却不见老态,躬身上前就双手将笔接过,几步疾趋送上那已然吓得哆哆嗦嗦的翰林院修撰跟前。
“修撰大人,您拿好了。”
正是陈世钦。
所有视线都焦灼在那一支由陈世钦奉上的史笔。
那翰林院修撰早已吓得出了满身冷汗,青衫shi透了全贴在前胸后背,一只右手竟抖得筛糠一样,根本无法握笔。
这模样看得众人各自唏嘘忧愁,竟不知他究竟是害怕接了这笔就要被皇上疑心多些,还是害怕不接这笔就要被陈公公惦记多些。
玉青跟在御前,离得最近,眼见主君被如此挑衅,偏当事的又不争气,心里气急,忍不住伸手一把掐住那编撰的手腕,骂道:“别抖了,丢人!”
他硬是按着那翰林院编撰的手将笔接了过来。
郑后略眯起眼,抬手唤陈世钦:“陈伴伴,扶着我走。”
陈世钦得了太后的令,先埋头在嘉斐面前俯身跪拜一回。
“老奴跪谢圣恩,定当小心伺候,绝不敢有怠惰二心。”
而后他才站起来,拍一拍衣袍下摆沾染的尘土,到郑后身边掺扶,竟是面有得色。
先皇大行,这人便立刻站到了太后身边,打量太后虽无实权但有身份,毕竟也是先皇继后天子继母,当可以做他的挡箭牌,故而有恃无恐。
那仍在惊骇中不能回神的翰林院修撰战战兢兢握着笔,呆愣许久竟不知这一出究竟该如何记下才好。
时值寒冬,正是飘雪时节,落得天地白茫茫一片,层林山峦在后,孤高石牌立于帝陵之前,犹如天门。
嘉斐定定看着那道隔绝生死之门,直到郑后在陈世钦搀扶下领着先皇众妃嫔及侍人消失在视线尽头。
人群垂首缓步,静默无声,一步一跪叩,在雪地天阶上留下冗长的足迹,而后很快便又被新落得雪花所覆盖,消失得如同从不存在。
嘉斐静立许久,直到周身血ye都几乎要冷下来,才转过身,向静候诸臣低声叹了一句:“回罢。”
礼官与列队卫军奏起低沉婉转的号角。
嘉斐步子一顿,骤然拽住身旁半步之遥的甄贤。
“你跟我的车走。”
甄贤脚步一顿,险些撞在他身上,慌忙中想要闪避便稳不住重心了,几乎跌倒。
嘉斐紧跟着伸手一捞,就拦腰将人搂住了。
他竟然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苍天皇陵之前,将当朝的都御史大人紧紧搂在怀里,俨然方才几句小心史笔的冷嘲热讽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根本是在赌气。
才受完好大惊吓的翰林院修撰一脸生无可恋,两次落笔都是一团黑,干脆假装笔墨用尽,把手卷合上了。
所有人都尴尬地站着,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甄贤脸也全白了,又不能就地拉扯给人瞧热闹,更不能就当众推开嘉斐把场面彻底闹僵,只能半推半就地顺着他跟着上了天子的车驾。
车内宽敞,摆着软垫暖炉,一个侍人也没有留下。
甄贤坐在靠近门窗的软垫上,半垂着头,默默听着车轴转动时的吱呀和马蹄踩在雪地里规律又松软的声响,良久无言。
端正坐在眼前的皇帝陛下脸色沉郁,显然心情十分不悦。
这怒气的由来,不必问,自然是陈氏,却也未必全是。
甄贤暗暗咬住了嘴唇,在心里默数着彼此吐息的节律。
果然没要多久,他就听见嘉斐格外低沉的嗓音。
“昨夜陈世钦去找你的事,如若不是玉青,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和我说了?”
甄贤眸光一颤,已有意料,浅呼出一口白气,放下拢在袖中的手炉。
嘉斐眉头紧紧皱起。
不再被许多复杂视线盯着,怒气便毫不掩饰地从他的眼底溢出来,刀子一样割在甄贤脸上。
他低声质问甄贤:
“你为什么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