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见礼完毕,东宫的掌事总管说话了,悄声细语的,几近耳语:“殿下让你夜里过去一趟!”
有门儿!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绝顶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哪!
内务府的这位总管心里撒欢,脸上绷紧,一脸肃穆地应承,当真一入夜就去了东宫。
太子还要理国事,让他在偏殿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定更时分,等得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不知这里边有什么变数没有,几次三番想到了夜长梦多上,那绝顶的荣华富贵和森罗地狱就隔着薄薄一层窗户纸,随时有捅破了,从天上坠到地底的危险。这几个时辰熬的!他几乎想就地一跪,爬到太子面前讨饶了!
好在太子好歹还是见了他,虽然挑的不是什么正经时候——脱了朝服、换了睡服,准备就寝的当口,在那儿洗漱呢,叫他进来了,漫不经心地问他:“今早你说的,新罗贡来的两名术士,照那说法,似乎有些本事?”
“是,奴才试过,千真万确的事,不然不敢搅扰殿下。”总管不敢怠慢,赶紧有一说一,有十说十,还特意提到他“试过”了。
一听试过,太子来了兴致,问得更细致了:“哦,试过?怎么试的?”
“嗐!还不就是弄俩人,原本乌眼鸡似的互不对付,看见就掐看见就掐,也真是奇了怪了,新罗贡来的两个术士不知施的什么法术,过了几天再看,那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啧啧!那rou麻劲儿,看了都腻烦!”总管说得挤眉弄眼,满脸都是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和肮脏。
萧恒微微一笑,朝他勾勾手指头,“你来,孤有话交代。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总管如释重负,暗里长出一口气,哈着腰凑过去听太子殿下的意旨,边听边点头,眼眶慢慢张大,听到最后撑得老大,神态是那种醍醐灌顶式的了悟,太子一篇话说完,他心领神会,这就回去预备去了。
一转眼就到了年二十九,明日年三十,元夕之夜照例是皇帝请客,大宴群臣,年二十九呢,太子这儿也请了一次客,就请身边这些近臣,沈文昭是侍卫官长,理所当然的也在当中。他早晨得了消息,转身就找了个借口说自己去不了,满以为推掉了,谁曾想日午时分,他大哥竟找了过来,兄弟俩见了面都是一愣——当哥的没想到幺弟居然住得这么宽绰,摆设用度居然还比照着太子的份例来,脑子里一“咯噔”,心说这是僭越了呀!虽然这是太子一手摆划的,还是僭越了!
做弟弟的没想到长兄居然会找到他办公事的地方来,他这哥哥他最知道,一板一眼的,如果不是大事,根本不可能挑这个时间上门。虽说各怀心思,兄弟就是兄弟,没有站着说话的道理,沈文昭把他让进来,给他倒了一杯温茶水,静静等他喝完才开腔:“大哥,找我有事?”
“不是大事……子虞,今夜殿下宴请近臣,身为臣子,当要顾全大局。”
意思是太子的面子你得给,不然别人看了不像话,主子要请奴才,奴才还要挑三拣四的蹬鼻子上脸,说不去就不去,主子的面子往哪搁?!
“不就是吃顿饭么,我又不缺那顿饭!”沈文昭嘀嘀咕咕,不敢像对太子似的放开喉咙和自己的哥对着干。人就是这样,谁纵着他,谁让着他,谁由着他,他一清二楚,因此谁能欺负、谁不能欺负,谁能敷衍、谁不能敷衍,他也算得清楚明白。沈文昭也是人,当然也脱不了套路,他知道太子纵着他,他就由着性子去做,明知道太子是储君,储君的面子有天大,轻易驳不得,但他就是不想拗着性子去奉承,想来一半是人性,一半是他自己的本性吧,豪侠的性子,哪里那么容易为谁折腰?!
“沈家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避尚且避不及,你还要递个话柄到别人嘴里么?!”
太子的恩宠就是一把火,沈家架在火上烤着,烤得难受极了,可没有退路,只能在火上干熬,一族人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收敛,说白了就是夹紧尾巴做人,别落下话柄,不让别人有机会嚼舌头!
“……我去便是了,急什么!”憋了半晌,他愣头愣脑地说了句不占理的横话,仿佛是火气憋不住了,借着说话放出来。
他大哥摆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他气哼哼的,一副梗脖子的模样,就说他:“说来说去都是为了你,为了咱们家,你也不必烦成这副样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道理还要我说?!”
把幺弟教训了一通,得了他一句准话,沈家大哥回他的右相衙门去了。
这天天刚擦黑,就有东宫的内侍来请,人数还不少,像是怕他半路溜了或是压根不愿意去,人手先预备齐了,抬也得把他抬过去!
既然答应了自家大哥,沈文昭当然说话算话,说走就走,这头刚抬脚,那头内侍头领就拦下他,说殿下说了,都是自己人,大人还是换了官服再过去吧,这儿有预备好的常服,您换一换?说完往后退一步,后边过来一个小内侍,手上捧着一套月白色的常服,不用瞧,料子和做工都是顶尖的,沈文昭本想说不用,后来想想,去都去了,索性一顺到底,换就换吧,省得一会儿见他没换,太子那儿又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