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溯的双眼浑浊、苍老、蓄满泪水,却满含期待。他就像个无措而无助的孩子,手指死死攥着关瓒的手臂,他望着年轻人的脸,表现得耐心而又焦急,眸底的迫切几乎呼之欲出。
然而关瓒只是沉默,是震惊过后的沉默,无言以对,不知该如何回答。
刹那间,葡萄架下那方狭小的空间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微风静止,朝阳失温,一切都在急速地冷却和衰老下去。
关瓒心脏收缩,疼得他呼吸困难。他的眼眶再次酸了,眼尾shi润,却迟迟没有东西落下来。他注意到柯溯眼中的期待缓缓褪色,如同一支摇曳熄灭的蜡烛,最后青烟一起,灯芯的那一点火光也灭了。
老人单薄的身子发颤、站立不稳,像是随时都能被微弱的冷风吹散。柯溯叹息、哽咽,然后松开握住关瓒的手,蹒跚转身,用很低的声音念念叨叨,再步履蹒跚地朝堂屋走去。
他嘀咕着:“不知道,又不知道,我的瓒瓒到底哪儿去了?”
在他身后,关瓒双膝一弯径直跪倒在水泥地上,膝盖触地,发出很闷也很沉的一声。
“老师。”他不敢大声唤他,嗓音隐忍颤抖,像是不愿去惊醒一个睡熟的病人。
柯溯那么羸弱,Jing神近乎溃败,关瓒担心会施加给他不必要的刺激,所以不敢说太多内容,也不确定能不能告诉他,他的瓒瓒回来了……更何况,他并没有认出他是谁,即便说了,恐怕也不会被相信。
柯溯置若罔闻,继续蹒跚地走,嘀嘀咕咕地念叨。
候在旁边的徐振东迟疑片刻,最终没有去管关瓒,快走几步跟上了柯溯。
关瓒眼看着两人走远,眼泪“唰”地下来,他顾不上起身,直接膝盖抢地,跪走着去追。
“老师……老师!”
他喊到尾音破了,然而柯溯并没有回头,依然留在自己的世界里,逢人询问他消失不见的小徒弟。关瓒视线模糊,崩溃的情绪忽然止住,他看着柯溯像是忽然发现了身旁有人,脚下停住,他侧身面向徐振东,跟刚才的情景如出一辙,他握着男人的手臂,满怀期待地问出了那句魔怔一般的话。
“你看见我的瓒瓒了么?”
关瓒满脸是泪,再也听不进之后的对话了。
不多时,两人进屋,房门关紧,院子里恢复冷清。
关瓒跪坐在地上,脸颊挂着风干的痕迹,目光一瞬不瞬地低垂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柯谨睿抬腕看表,然后走过去把他抱起来,淡淡地问:“膝盖疼不疼?”
关瓒低低抽气,眼睫颤了颤,再轻轻迎上柯谨睿的视线:“我……”他喉咙滚了滚,只说得出一个字,却没有了下文。
柯谨睿帮他把外套帽子拉起来,捂住冻红的脸,安慰道:“别说了,错不在你,也没人会怪你。”
关瓒低头沉默,静了半晌,又问:“能治好么?”
柯谨睿没有说话,关瓒在沉默中找到了答案,便没再追问。
离开后海的四合院,柯谨睿带关瓒去了趟律师事务所,找到负责财产转移的律师,让关瓒补签了相关文件。手续办妥,两人回公寓接上伽利略,然后驱车前往西山别墅。
这套宅子空置了大半年,平时虽然会有保洁定时清理打扫,可人气没了,那种人去楼空的冷清感根本掩盖不住,会悄无声息的从边边角角里渗透出来。两个人一直沉默,只有伽利略兴高采烈,尾巴摇了一路,一进院门更是兴奋得汪汪直叫。
关瓒心里有事,进了宅子直奔琴室,将自己锁进去,对着那两架正反放置的教学筝呆坐了一整天。
不知不觉,下午过去,日落西山,夜色降临。
晚上十点多,四下俱静,伽利略吃饱喝足,懒洋洋地在餐厅角落的毛毯上滚成了一团。
走廊深处传来动静,柯谨睿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寻声抬头。关瓒哭得双眼红肿,脸颊苍白,两人视线短短一遇,他躲闪了一下,很不自然地垂下眼睫。
“哭够了么?”柯谨睿靠回沙发背,手掌轻拍大腿,示意过来。
关瓒默不作声,走过去侧坐在柯谨睿腿上,像小鸵鸟一样缩起来,让他抱着。
“要不要聊聊?”柯谨睿耐心地问。
关瓒缓慢点了点头,静了有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听实话么?”柯谨睿道。
关瓒“嗯”了一声,说:“别骗我。”
柯谨睿笑了,道:“他知道自己的病,在意识还算清醒的时候有交代,让以后有事也不要打扰你,说是既然出去了,那就要好好学习,不能分心。”
关瓒蓦地静了,片刻后低声骂:“我真是个混蛋。”
“别这么说。”柯谨睿手掌按着小家伙的肩膀,像安抚似的轻缓摩挲,“我还是之前的观点,就你个人来说,这种处理方式已经很温和了,仁至义尽,公私分明,你放弃了古筝不假,然而你到最后也没放弃跟他的情分,这就够了。”边说,他边很温柔地吻了吻关瓒的额头,“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