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那个果然恨得牙痒痒,碍于颜面咬牙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这一沉默,就又是半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想着她身体经不住这么大刺激了,转身去厨房给她煮碗面。她突然叫住我,侧着脸,目光从褶皱的眼皮下抬起来:“你真的是?”
我转过头:“你早就知道了。”
她不说话,只是别过头。
卷发从侧面垂下去,掩住了脸。
我退回来,靠在她面前的立柱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问,忽的又满怀希望地朝我看过来,“这能治好的吧?我听说这里就有医生,能治这个。”
我笑了一下。
“你早就知道答案了。”我说。
她掩住了脸。
“是我没有把你教育好,都是我的错,”女人低声喃喃,“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制止你,而不是弄到现在。那个时候我只是以为你玩游戏魔怔了,那种狗屁网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打包下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我没把你教育好,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我叹了口气。
“是我的错,”她喃喃地说,“和你爸爸结婚是我的错,把你生下来也是我的错。别人都告诉我我和你爸爸不适合,果然克夫克子,我真是,我是罪人。”
我仰头靠在了柱面上。
“你不要这样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力地说。
她根本不听我的,我也知道,现在的状态谁也听不进谁的。这一点贺南早就跟我说过。
——这一切,贺南也曾如出一辙地经历过。
他的父亲,那个最后接纳、无条件支持他的选择的平凡而传统的中年男人,就曾经和我母亲如今这样一般,坐在某处低声沉yin,一遍遍地复述自己是个罪人,造成“不幸”的源头都在自身。
贺南也曾经像我如今一样无助而痛苦,乃至比我更甚。
而这条通往明天的漫长的道路,才刚刚迈出了一小步。
……
第二天我去接贺南下课。
校门口人chao熙攘,车水马龙,少年一身黑色羽绒服,只露出一截牛仔裤和球鞋,身边的黑色拉杆箱上放着书包,一手搭在上面歪着脑袋玩手机。
人流之中他的模样太过寻常,像是无数个从我面前路过的大学生一样。
我朝他打招呼:“嗨!”
贺南闻声抬头,收起手机遥遥向我笑了一下。
“去哪儿?”贺南拖着箱子走过来,朝我抬了下下巴,“看样子你家是去不了了,你这是净身出户?”
我从他手上接过拉杆箱,他转手把书包背上。
“……她可能得冷静几天,我应该是不会很快回去。”我说。
贺南深以为然,指着额头上的印子跟我笑说令堂可真够狠的啊,这以后有你受的。
我摸摸他脑袋,说了声抱歉。
“不过我妈会接受的,她从我十三岁在我电脑里翻出g|v起大概就开始做心理准备了,只不过如今才坐实而已。”我解释道,随手揽了一把他的肩,“你不用担心。我说过的都会做到。”
贺南叹了口气点点头:“……我信你了,然而,现在去哪里?”
他要掏手机给我看他刚查的廉价旅馆,我摇头说不用,pub楼上有休息室,一开始留给驻场的歌手用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凑合几天够用了。
贺南犹豫了一下,说:“要是令堂不走了呢?”
“她不能不走,”我说,“那是我自己攒的房子,没花过她一分钱。要是一星期还谈不拢,最起码我给你另外找房子,我有认识的朋友。”
他说,成吧,还是租房靠谱。
的士驶上立交,道路上是晚高峰川流不息的车队,在逐渐昏暗下来的城市傍晚亮起前灯,终于一辆辆首尾相接,微缩成车窗里模糊不清的画面。
人海茫茫,举目四望,偌大京城,竟无一容身之所。
休息室我随时在用,所以捯饬起来并不费事,添上贺南一份东西就差不多。
晚七点还不到pub开业的时候,贺南在楼上收拾东西,我就亲自下厨给他弄了顿晚饭,装了盒给他端上楼。
贺南铺完了被子,四仰八叉地倒在沙发上玩手机。
我招呼他起来吃饭。
“你居然会做饭,万万没想到啊。”贺南从沙发上蹿起来,掀开盖子观摩,“四菜一汤?你小子挺会弄的嘛?”
“那是,”我自卖自夸,给他夹菜,“单身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胃啊,想当年杰克阿蓝阿飞老想去我那蹭饭,还有啊,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会做点家常菜么,就是不喜欢洗碗。”
“有意思,有意思,”贺南尝了一口,“不用暗示我了,我是不会洗碗的。”
“……”我扶额,“成吧,以后买个洗碗机试试。”
贺南哈哈哈笑,说哥甚是满意你那贤惠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