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还不够, 还要他带着伤再去西北给他卖命?呵, 他司徒钧好大脸面!”钟荟急怒攻心。
“阿毛,慎言。”钟熹抚抚额角, 他这个孙女看着好性, 其实外柔内刚,连天子都不曾放在眼里。
“卫家欠他什么了?”钟荟带了哭腔,“阿晏他只剩一个人了, 阿翁……”
钟熹拍拍孙女的背:“你有了身子,不能着急。”
钟荟抱住肚子, 腹中的阿饧似乎也感觉母亲的不安, 动了好一阵。
钟荟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他们叔侄俩要斗,让他们各凭本事去斗吧, 左不过将一家物与一家人。”
“阿毛啊,莫要说气话,”钟熹叹了口气道, “汝南王若只是图谋帝位,咱们明哲保身袖手旁观也未尝不可,可他为了一己之私欲挑动关内关外羌胡屠戮我大靖黎民百姓,已不是他司徒一家之事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的阿晏……”
“阿翁知道,这些道理你都懂得,”钟熹无奈道,“阿翁今日在这里同你说这番话,就是让你心里有个数,即便不为了江山社稷,阿晏此行也是无可避免,他有求于天子。”
钟荟静静想了想:“裴家?”
钟熹点点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裴家根深枝繁,在朝中盘根错节,如今又是多事之秋,要让天子下定决心放手对付一个股肱之臣,谈何容易?”
“我们在青州拿到了前任刺史陶谟与陈氏的往来密函,裴霄首鼠两端,暗中勾结汝南王,还屡次妄图谋害朝廷大员,谁都知道姓陶的是裴霄的爪牙……”钟荟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微弱下来。
不够,这些凭据根本不够把裴家连根拔除。
陶谟的坟头草都有几尺高了,裴霄完全可以把这些全推在死人头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是阿晏自己不敢同我说才叫您来当说客的吧?”钟荟叹口气道。
钟熹生怕叫卫十一郎连累了,赶紧连连摆手:“阿翁哪里敢当说客劝你,你同阿晏好好说。”
“阿翁,我姜家二叔还有二兄,他们真的……”钟荟心底里怀着一点微渺的希望,可又不敢期待,“阿晏和姜家阿兄他们语焉不详的,都不愿把详细情形同我说,阿翁您就别瞒着我了。”
“你姜二叔和阿悔他们领着一千Jing骑夜半袭营,谁知胡人早有准备,带去的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两个兵卒逃回姑臧报信。”
钟熹和姜悔有师徒之谊,说到此节眼眶泛红,看了看泪汪汪的孙女,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没找到尸首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二叔那样的大将,无论是生是……若是落入敌手,那些胡人必定要昭告天下!”钟荟猛地燃起些许希望。
钟熹不忍心泼她冷水,颔首道:“就是这个道理。”
***
黄昏卫琇回到姜府,一进院子便看到钟荟坐在廊庑上等他,面色不善。
卫琇快步上前,脱下氅衣披在她肩上,轻轻道:“回去看过阿翁他们了?”
钟荟幽怨地看他一眼,不说话。
卫琇仿佛看不懂眼色,吻了吻她的头发,又去摸她肚子,严肃道:“阿饧,今日又闹你阿娘了?不乖。”
钟荟又好气又好笑,拍开他的手:“出息了啊卫阿晏,往孩子身上栽赃都学会了。”
在院子里洒扫的下人们都背过身去直发笑,谁晓得仙人一样的卫十一郎在夫人跟前俯首帖耳至此。
“外头风大,进屋去罢。”卫琇轻轻把手搭在她肩头,扶她站起来。
钟荟望了望远处树顶上的积雪,默不作声地站起身。
走进屋里,四周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钟荟坐到榻上,把手里的鎏金松叶纹小手炉塞进卫琇怀里:“手冷得像坨冰一样,也不知道疼惜自个儿。”
“有娘子心疼我便足矣。”卫琇知道她爱听好话,如今说起这些来驾轻就熟,一套一套的。
他自知有错,比起平日越发乖觉,从小火炉上拎起陶壶,倒了一碗温热的牛ru,殷勤地捧到钟荟跟前。
钟荟睨了他一眼,接过来沾了沾唇:“也是。如此,我同你一起去西北。”
卫琇无奈道:“阿毛,莫要如此……你放心,我会活着归来的。”
“好,如此是谈不拢了,我们一家有三口人呢,让阿饧来决定罢。”钟荟把半碗牛ru一饮而尽,把空碗往案上一拍,仿佛那是只酒碗。
钟荟扯过卫琇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阿饧,你若是想跟阿耶去西北,就动一动,”钟荟低头道,“动一动啊。”
没有半点动静。
“阿毛……”卫琇想抽回手,手腕却被牢牢抓住。
“他不动你也不许动,”钟荟咬牙切齿道,“卫琇,我给你两条路选,要不你就把我们母子带上,要不你先走,我随后就揣着阿饧去西北找你。”
卫琇放下手炉,屈起手指轻轻刮了刮她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