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惯这样的,不知旁人的口味如何。”
“似乎有茉莉的香气,是加了茉莉么?”同戚氏交谈久了,有时候连钟荟的口音都不知不觉叫她带偏了,把“是”说成了“四”还不自知。
戚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目光闪了闪:“是煮茶的汤里加了点茉莉花露。”
“真是个好法子,”钟荟赞叹道,“不瞒你说,我以往喝过的茗茶都是又苦又涩,未曾想到经你这妙手一料理,竟然如此清冽淡远,齿颊留香。”
“也谈不上窍门,待汤微沸便离火,自然就没有涩味了,说到底还是‘酪奴’,不入流的,偶尔喝着玩也罢了,”戚氏轻描淡写地道,似乎觉得总是聊茗茶无趣得很,岔开话题道,“夫人平素在家做些什么消遣?使君很忙吧?”
钟荟皱了皱鼻子,摇了摇纨扇,闷闷不乐地道:“哎!他的事儿我懒怠过问,左不过社稷呀家国呀,我一个妇人懂什么!他也不爱同我讲……横竖想去哪儿套个车便去了,也用不着他陪着。”
虽说是抱怨,可任谁听了都觉得是在变着法子炫耀他们夫妇感情绸缪,卫使君来青州不过数月,惧内的名声已经几乎盖过了他的神仙姿容和名士风流。
戚氏很识趣地奉承道:“夫人真是好福气。”
“对了,”钟荟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眼就是盂兰盆会了,我想找家寺庙给家人求个平安,可这初来乍到的也不知哪家寺庙灵验,今日正好向你打听打听。”
戚氏沉yin片刻道:“青州地界大小寺庙、道观总也有好几司座,靠近临淄一带香火最旺盛的要算南阳寺了。”
“是么?你同我仔细说说罢。”钟荟来了兴趣,倾身上前道。
“南阳寺乃前朝刘善明刘太尉舍故宅所建,供奉的是米勒佛,寺庙倒是不大,不过三十多年前出了个高僧,寺中佛塔供着这位高僧的佛骨舍利,听说只要是行善积德之人,去寺里求告大多能如愿的。”
“原来如此,”钟荟点点头,遗憾道,“可惜那高僧已经圆寂了……我家夫君崇信释道,原先在洛京时与几个名蓝大寺的僧人多有往来,本来倒可以前去讨教讨教……不知那寺中现如今的主持是哪位?”
“如今的主持是智严大师,也是博览典籍,明解三藏。”戚氏道。
“我回去转告郎君。”钟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东拉西扯地问了许多南阳寺的细节,一直聊到红日西沉,这才起身告辞。
***
“蔡宾夫妇有问题,”钟荟当夜一等到卫琇回院便单刀直入道,“往蜀中查,说不得能找到线索。”
卫琇惊讶地一挑眉:“从何说起?”
他也对这个出身寒素的所谓佞臣早有怀疑,一直在暗中着人调查,自然也没有放过戚氏,一直查到了她吴郡的老家,不过迄今为止查出来的消息都与他们明面上的身份毫无出入,许多部曲一路摸到江南,查探了几个月一无所获,他娘子下午晌去相府喝个茶便有斩获,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钟荟把戚氏煮茶的细节描述了一遍道:“我阿娘喜食南边的菜式,故而阿耶从吴郡寻了个厨子来,吴越煮茶的方法我是知道的,虽与京中略有差别,可并没有这样大。”
卫琇颔首道:“茗茶在京中风行本就是因为吴郡出身的中书侍郎陆辰,戚氏未曾到过京都,不知底细也不足为怪。”
“再者是茶中极淡的茉莉花香,我提到时戚氏眼神躲闪,又在情急之下谎称是水中加了茉莉花露,”钟荟接着道,“其实她是慌中出错,忘了先前下人没端来解暑汤饮,她怕我渴,从手边的执壶里倒了一碗清水与我喝,后来煮茶时用的便是这水,并无丝毫茉莉花的香气,且这香气极浅淡,不是刻意为之,倒像是哪里沾染上的。
“器物或是茶粉沾染上些许花香本是极寻常的事,有趣的是,戚氏为何要编瞎话来唬我呢?说来也巧,不久前你替我搜罗来解闷的那堆方志游记中,刚好有一帙里提到蜀人以茉莉花窨制茶叶的法子,我就想,会不会是因那储放茶叶的罐子或是煮茶的器具沾过这种茶呢?”
“......”卫琇惊叹之余颇有些感慨,谁说会吃不是一种得天独厚的本领呢。
“一想到蜀地,难免就想到了一个人。”钟荟接着道。
卫琇知道她说的是谁,眼里露出些微惊疑,此人心机深不可测,然而毕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想与他为敌。
钟荟何尝不是这样想,苦涩地一笑:“你已经找人查过虚云禅师了吧?想必也是干干净净。”
卫琇点点头:“汝南王同许多高僧名道都有来往,虚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来往也不见得比旁人多,要说特别之处,也只是他们相识早些,禅师从道家转投佛门之事也不难查,算不上秘密。他一直以来云游四方,青州水灾时不止一个游方僧侣前来超度亡灵,留下的也不止他一个。”
“于是我就稍稍试探了戚氏一下,故意引着她说南阳寺。”钟荟眨了眨眼,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卫琇不知怎的想起了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