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扑击在他面前停住了,顿了一会儿,银龙闭上了嘴。吱吱从他们中间跳下去,夹着尾巴躲在树底瑟瑟发抖,杜维因笑起来:“你不咬我?”
“你个渣滓。”玛利多诺多尔沉声说:“我会宰了你的,杜罗罗。”
他回过头来,长尾在身后甩动。他扇动双翼,整个空间都掀起巨大的气流。周围的草和小树被狂风刮得低伏,巨树微微摇晃。杜维因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站在他面前,他觉得有些难受,又有一些高兴。
“玛多……”他说,他打断了他的话。
“你闭嘴。”
或许他们永远都这样互通心意,一千多年呢,好像那很短,又好像很长,回忆起来竟然没有什么可以记起的事情,只是一直、一直、一直地并肩战斗着……从没有生疏过。他托着下巴,看着他最好的朋友咳嗽着,摇摇欲坠地站起来,他勉强撑起身体,走到Jing灵和树之间。
他们彼此对视,红龙知道这个Jing灵也是他的一个朋友,他没有关心过,他们的交友圈子并不相同。或许在清泉绿林中他们没有这样地相对过,Jing灵和巨龙,温暖的绿眸和好奇的银眸。是怎样相遇的已经不记得了,这也已经不是应该记得的事情。
杜维因听过玛利多诺多尔说这个Jing灵的事,他们在一起弹琴读书,他付给他宝石和鳞片,他给他裁布缝制衣服。他们相互介绍自己,在简单的交流中发现彼此有志同道合的言语和兴趣,感情就是这样日渐加深的,最后他们交换了通信符文,约定好当伊奥文离开森林的时候,他们可以在某一个城市的酒馆里,同桌喝上一杯酒,谈过一次过往。
玛利多诺多尔的朋友很少,杜维因的朋友比他更少。他到处玩乐,只是水过留痕。他从来没有交过玛多以外的朋友,遇到过和玛多一样默契的人。但是或许一直固执地拿银龙玛利多诺多尔作比就是一件不公平的事,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一模一样的朋友?
巨龙原本是这样孤独和傲气的生物,红龙偶尔也会觉得有些别扭,他的朋友有了别的朋友,他不曾有过这样的体验。如今又是怎样呢,他看着,突然觉得很高兴。
他兴高采烈地睁大眼睛,看着底下那一场闹剧。阳光照在身上,感觉却是冰冷。伊奥文轻声说:“玛利多诺多尔阁下……”即使从前玛利多诺多尔说要和他绝交,Jing灵仍然视他为朋友,唤他“玛多。”可是或许,Jing灵和龙,最终还是难以成为朋友。那双让他看厌了的绿眸沉了下来地一本正经地说:“请您不要……”
“滚吧。”他的朋友隆隆地说,即使是身受重伤,勉强支撑着身体,他喘息着吸入更多的空气,那双银眸锋利而冷酷。龙说:“带着你的族人们滚。”
有一瞬间他的脖子稍稍抬高了一下,杜维因知道那是他想找他的花朵。可只是一眼,或许他找不到,他重又低下头来看着伊奥文。
“如果你们要带走杜维因就先踏过我的尸体。”
杜维因就抬起头帮他找。他看到那朵花站在Jing灵的人群里,一个眼熟的、卑鄙讨厌的Jing灵扶着她的肩膀。她在哭,Jing灵给她递了手帕,还对她说话,看那个口型是抱歉。
虚伪的Jing灵。她没有接。这才对嘛,这才算是玛多的好伴侣。他托腮看着,歪着头,冰冷的头发覆在身上,他知道自己这样子一定很美貌。他喜欢这样的美貌,他喜欢这样的荣耀,他喜欢这样自己是全场的中心。他热爱这样的注目,红龙是烈火的龙。他动了动手,有时候也会分不清到底格格不入的是哪一只手。作为人形的日子太久,一年,明明很短不是吗?却这样漫长,他有时候想不起自己作为龙的时候是怎样。
有时候杜维因会刻意地转过胳膊,试图回想断臂的痛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很多的痛都和那日倒塌的城堡一起淡去了,只余夕阳如血,血一样的红,有银色的身影向自由飞去。
那个天空,很适合飞翔。
树下的对话还在继续:“请您听我说,我们不会杀了杜维因阁下……”
“我不在乎。”
“我们不会对杜维因阁下做什么……”
“我不在乎,滚回你们的森林里去,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杜维因看着天空,无论天空什么时候都是适合飞翔的。他在晴空飞过,他在暴风雨中飞过,他在电闪雷鸣中飞过,他在风暴中飞过。他飞过山谷,飞过大海,飞过森林和平原。他看过那么多的地方,而且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看过。他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Jing灵们大约不会杀他,这群森林之子自诩是善良公正的种族,他没有做过什么,在这件事中他是受害者,或许他们不会杀他。可是那又怎样呢?清泉绿林会善待龙又怎样?不会杀他又怎样?他们会永远囚禁他。
囚禁到尽头又怎样呢?难道叫森林的石头永远这样供奉着一头红龙?
他抬头看着天空,他已经不能再飞了。不需要清泉绿林的多此一举,他已经被囚禁了,囚禁在这棵巨大的树里,无论逃到哪里都逃不掉。锁在他的心脏里,花朵这样灿烂满目地开着,如同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