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应该考虑的。秦梅香这样冷淡地对他,他一时心里也有几分窝火。
秦梅香其实也不是真的在埋怨他,只是因为手脚冻伤了心情不好。他见许平山想差了,心里头觉得有些疲惫:“同你没关系,我是真的累了。”
过了一会儿,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许平山脱了衣服爬上床来了。
秦梅香冷淡道:“今儿就算了吧。”
许平山声音有几分沉:“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牲口?”说完,他把秦梅香抱住了,摸了摸他的额头,埋怨道:“让你唱你就唱啊?甩手就走,没人能奈何你。”
秦梅香淡淡道:“你就算护得住我,护得住全城的角儿么?我不上去,有人就要替我背这个锅。”他顿了顿:“做人不能那样。再说了,比这更大的罪,我也不是没遭过。”
最后这几句话低若耳语,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就是这个样子招人心疼。许平山立刻什么火气都没了。他握住秦梅香缠着绷带的手:“行了,不吵你,睡吧。”
秦梅香枕在他怀里,刚有点儿睡意,突然听见外头徐妈在敲窗子:“少爷,少爷!麟哥儿来了!说有急事!”
这下床上的两个人都起来了。许平山皱眉道:“让他进来说话吧。”
小玉麟带着寒气跑进来,脸上是少见的惊慌:“秦,秦老板,你有没有二百现大洋?”
秦梅香一愣:“这是怎么了?”
小玉麟撑着膝盖,把气喘得顺了一点:“吴姐姐难产。人快不行了。蓉官儿说要送医院,吴芝鲲说去医院要两百大洋……他们拿不出钱来……”
秦梅香一听,也着急起来。他的账一直是虞冬荣管着,家里头值钱的玩意儿虽然不少,但是一时换不成现钱。他果断转向许平山:“借我一百大洋。”
许平山一哂:“什么借不借的。”扭头冲外头喊:“有一百现大洋没?”
勤务兵小李子高声答:“没有!但有银行券!”
许平山起身穿衣服:“你躺着吧,我去瞅瞅。”
秦梅香却下了床,急匆匆低披衣服:“还是我去吧。郝老板的闺女是产科的大夫,我到郝家去一趟,看她能不能帮得上忙。”
许平山把他一把摁回去:“别裹乱了。”他抄起帽子,冲小玉麟一甩头:“走吧。”
秦梅香哪里躺得住呢。外面汽车声一远,他就起身出门了。徐妈拦他不住,只得把最厚的衣帽都给他穿戴上。
郝叫天的女儿正好休息在家,听了这个事,没有二话就跟着秦梅香出门了。路上问了许多产妇的情况,秦梅香也讲不清楚,只知道算月份是早产了。
他同郝文茵其实也并不相熟,心知她肯出来帮忙,只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这姑娘和他哥哥都不是梨园里的,而且早年都被送到国外去了,也是最近才回来。她身上有种西洋式的礼貌和冷淡,一切谈话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秦梅香也并不是热络善谈的性子,所以尽管心里焦急,一路上始终相对沉默。
两个人匆匆赶到小玉蓉家里,却扑了个空。只有吴芝鲲和他妻子赵氏正在屋里喝茶。问人去哪儿了,说是去了仁和。秦梅香看着那夫妻两个,心头一阵生疑。
郝文茵仔仔细细地问了产妇的情况。赵氏颇不以为然:“别人都是在家生了的,三天三夜生不下来也是常事。偏她娇贵,这才半天,就要往医院跑……”
吴芝鲲敲着烟锅,皱起眉头:“这事儿不怨芝瑛,我那妹夫是个不顶事的。遇事就麻爪了,哭着喊着要往医院送,也不想想,那医院是他能去得起的么……红了两天,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秦老板,我说这话您可别不爱听,您是他引路人,又是他师兄。自个儿的亲师弟,好歹平时也多帮一把……要不传出去,叫人笑话不是……”
唱戏是个烧钱的事。未走红和刚走红时最拮据,因为置办行头是挺大的一笔开销。名气没那么大的艺人,行头基本靠租。若是上座不佳,拿到的戏份子钱都填不上租行头的窟窿。
秦梅香为了帮小玉蓉,已经把自己的戏箱借给了他。可芝瑛的行头就没法子了,她是女性,身形本就不及男性魁梧,官中公用的行头她穿戴不起来,所以行头大都还是靠租靠借的。
吴芝鲲讲这种话,其实是很没良心的。他自个儿亲妹妹结婚,他都没出什么,反倒是秦梅香真心实意地在出钱出力。秦梅香也不便同他计较这些,于是没说什么,拉着郝文茵往仁和去了。
到了医院,许平山和小玉麟都在外头等着呢。屋里不时传来呻yin。护士见了郝文茵,又惊又喜。于是郝小姐也不同他们多说,同医生交谈了一会儿,就洗手换衣服去了。
吴芝瑛很快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小玉蓉整个人已经哭得傻了:“怎么办?姐姐出了好多血……”
秦梅香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心里头也慌。他们都是男人,光听说过生孩子,亲眼见着还是头一回。只觉得除了惨不忍睹,没什么别的词儿能形容了。
许平山老大不高兴:“不是叫你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