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是本王的儿子就好了,本王必定将你腿都给打断,让你胡来。”
陈飞卿知道他是真心失望,也知道他是真心疼爱自己。
陈飞卿心道,自己这一生的命极好,或许也正因如此,始终都无法理解傅南生的想法。傅南生的骨子里面有股骇人的执拗偏激,不仅害人,也一并害了他自己。
皇上终于能够认回自己的儿子,成天抱着不愿撒手,生怕磕着碰着,却又有些担忧这样会将孩子养得娇惯,狠一狠心让nai娘抱去。
白千草道:“太子已经快五岁,不会磕着碰着。”
皇上笑道:“他自幼没有母亲,只能被养在宫外,他的母亲又是为了朕才自缢,朕只想对他再好些。”
他一直以来都有一件事骗了陈飞卿,也骗了太后。并没有那个先帝与娼ji所生的弟弟要找,他只是要令太后等人这样以为罢了。他有一个儿子,一直不敢说出来,让安国侯与宁王养在宫外,如今局势已定,才敢接回来,立作了太子。
白千草还要说话,小太监禀报:“皇上,陈将军求见。”
皇上忙道:“请他进来。”
白千草自然就出去了。
陈飞卿进来便朝地上一跪,道:“你让我想的事,我想明白了。”
皇上道:“地上凉,你想明白了坐着说。”
陈飞卿却不起来,只道:“事因我而起,仗因我而打,我无法做到心安理得,傅南生所作所为我并不认同,但他是为我才这样做,我无法放任不理。”
皇上道:“你如今只是为了担责,恐怕他也并不愿意领你这份好意。”
陈飞卿道:“那是他的事。”
皇上道:“那你就是在为难朕。”
陈飞卿沉默着。
皇上忽然笑了笑,有些无奈地道:“其实朕后悔了,朕不该告诉你的。明明朕也很生气,朕对他不薄,他却对朕反咬一口,若非朕福大命大,恐怕是真的难以活着等到他良心发现在最后关头救朕一把。他是真没将朕的命放在眼里,也没将黎民百姓的命放在眼里,朕可以为了你饶过他,那些死在战乱中的百姓又何其无辜,他们要如何饶了傅南生?用你一条命能换得回那些人的命吗?飞卿,你应该很明白孰轻孰重。傅南生他搅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只为了让你能好好儿地打一仗,他已经疯了。”
“我知道。”陈飞卿固执地道,“他是为了我才这样做,他有罪错,我也一样。我并非要替他请求免于责罚,他犯下如此罪错,该如何惩治便如何惩治,只是请让我与他同罪。”
皇上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有。”陈飞卿道,“自古也有子债父偿,妻罪夫代,我与他成亲,是他的丈夫,他自幼便缺少教化,我便也如他的父亲,不论怎么讲,都逃不了我的干系。他的错太大,我无颜求你放了他,只是告诉你,我也该罚。”
皇上问:“若朕就是只罚他,不罚你呢?”
陈飞卿无奈地笑道:“那你给我的刑罚就比杀我还要严酷了。”
傅南生坐在天牢深处,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牢他坐过许多次,死亡也面对过许多次,没有一次如这次平静。
光是想一想陈飞卿在沙场之上风风光光、意气勃发的模样,便也觉得足够了。世人以前总说傅南生是被陈飞卿捧出来的,没人想得到傅南生也能捧陈飞卿。
最好是陈飞卿也不知道。
陈飞卿不需要知道,他只需要知道他确实很厉害便好了,旗帜上的陈字确实是陈飞卿的陈,就够了。没有人能瞧不起陈飞卿,因为陈飞卿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
陈飞卿给过傅南生太多的东西,然而傅南生却还不了陈飞卿什么,只能送这一份礼。
一只挺大的狗站在栏外朝傅南生叫了几声,摇了摇尾巴。
他并不想理会。
他如今谁也不想理会,其实他本来也谁都不想理会,他从来都不想理会别人,从小便是。去花街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无论达官显贵还是jian商地痞,脱了衣裳都是白花花耸动的蛆,十分恶心。
傅南生靠着墙角,平静地吃完了馒头和粥,将空碗抱在手里取暖。
或许陈飞卿说得也没有错,世上还有别的好人,譬如许多年前见他被娘扔下,便送给了他一碗馄饨的那个摊主。
现在也和那个时候一样,他抱着碗,坐在墙角,对面站着一条大狗。
只是傅南生不怕大狗了。
那个时候他很害怕。
现在他什么都不怕了,因为他明白了怕也没用的道理,害怕被陈飞卿嫌恶并不会令他不会被陈飞卿嫌恶,害怕被陈飞卿抛弃并不会令他不会被陈飞卿抛弃。
但世上也有好事的,陈飞卿扬名立万,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陈飞卿的一生都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遇到了傅南生,所以得补偿他。
傅南生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懒得记时候,每日吃了睡,然后坐在墙角捧着空碗暖一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