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快些工作,他想要搬出属于父母的房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自己的空间,他要在里面生活得好象一个国王。他说他自己不善于与别人相处,他只想要一个人,一直一直一个人生活。这就是他想象中的自由。那天夜上我们还互相说了很多很多充满少年的理想和热情的幼稚的话。多到我都记不住了。我想也没想过原来会和他这么投契。太愉快了,我们那感觉简直是相知恨晚。我们一直喝到舌头都大起来,走路都摇摇晃晃。我们互相搀扶着回宿舍,舍监差点不让我们进大门。事后我和他都挨了一顿批评。
我想也没想到,就这样的,我们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后来,信如的自行车就不搭女孩子,改成我的专车了。
虽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但那时我一点儿也没觉得信如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倒是我,有时候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从后面看着他雪白的脖子,闻到他头发里干凈的气息,或者是看到他脸颊边的汗珠,就会觉得心没由来的乱跳。有时我会整整他,突然从后面抱紧他,弄得他不得不把车停下来,然后我跳开哈哈大笑。他又好气又好笑,对我嚷,程明你干什么?有时他赌气不干了,就换我来搭他,我称这个是猪八戒背媳妇。他说好啊,那你就是猪八戒罗?我说只要你承认你是新媳妇儿,我做做猪八戒也没关系。──这些在我心最深的,林间阳光一般光动影摇的青春往事。突然抱紧他的时候,有一种很模糊的快乐,那时我不知道他是否和我一样。再后来,突然出了那件事。
我虽然是他最好的朋友,但是他瞒着每一个人,我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在知道他和政治老师的事的时候,我心里想,原来是这样。也许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处心积虑的找机会接近他。在知道他的这件事以后,我不知道我心深处是不是有一点高兴。我知道这种心情很自私。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受。他退学了。
我很想见他。就到他家去找他。但他那时候谁也不想见。他妈妈看到有男孩子去找她儿子,紧张得要命,根本不让我们见面。一直到他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学。打听到他在哪里读书以后,我立刻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坐火车从北京去到重庆。那是一个烈日炎焱似火烧的六月,我坐在拥挤的硬座火车上摇摇晃晃,木然地看着窗外的乱七八糟的景色一闪而过。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不顾一切,不,或许应该说我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我感觉到自己站在某个命运的交点,我做了选择,只是不知道在命运的铁釚上穿驰,正在迅速接近的那个结果,到底是什么。车窗外的天色渐渐的黑了,复又明亮,亮了又黑。
下了火车,几经辗转,到达西政的时候已是黄昏。
我终于在他的宿舍里把他找到了。
但他那时,已经换了一个人。非常瘦,很苍白,眉目间有一种惶惶不安的神情。我们就在他学校的校门外面,聊东聊西的,他好象很紧张,总是不停地看着四周,看有没有人注意我们。其实有谁会注意站在一起聊天的两个男孩呢?
重庆的夏夜酷热难当。空气闷得密密实实的,一丝风也没有。我们不得不在校门外常常走动来躲避夜间蚊虫的滋扰。我还记得发热的地气透过我的皮鞋直蒸上来,我的衬衣后背被汗水打得透shi。当我跟他说我喜欢他的时候,他一开始非常震惊,他以为我是在嘲笑他。但后来当他发现我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他的表情变得非常害怕。他象逃一样跑掉了。我没有追他。
我就站在闷热的空气里,看着他惊慌失措逃跑的背影消失在路灯昏暗的夜色中。我知道这事不能急。我可以等,我给他时间。
毕业以后,我在一间当时挺出名的律师行找到了工作。工作挺忙的。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信如,也没有他的消息。我不想缠着他。不想给他任何压力。我不知道我最终等待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后来有一天,我接到信如给我打的电话,他说他新加入了一间小律师楼,现在正在努力发展业务,问我愿不愿意过去帮他。我二话没说,立刻就辞职过去了。那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一间律师事务所。一切都要从头做起,不过我也不在乎。
那时候常常加班,工作到很晚。
人年轻,不觉得辛苦。
工作完以后我们常常在一块儿吃饭。谁也没提过从前的事。我甚至有些怀疑他已经不记得了。他长大了。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成熟。只是依然消瘦而且苍白。我觉得他变了。但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他青郁郁的眉与眼,他秀丽的轮廓,他尖尖的下颚,明明依然是我迷恋的那个信如。他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事业日渐起色,看上去越来越有自信。但我知道他不快乐。很不快乐很不快乐。他瞒得过所有的人,他瞒不过我。只因为唯有我曾经见过他真正快乐的样子。我知道他依然和他的家人住在一起。
他说他的父亲过世了,他不能留下他的老妈一个人住在那里。他没有办法。他总是没有办法。太多的羁绊,太重的亲情,责任,纠缠着他,他脱不得身。他向往中的自由生活,他从来没有得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