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才略显恼怒地道:“你是推官还是我是推官?草草看了一眼而已,还能看出多少花头?!”
略略欠身以表歉意,傅云书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正思索着到底是晋阳侯有意考验,还是故意藏拙,又或许是养尊处优太久,将老爹传授的看家本领全部归还了?寇落苼忽然又从大牢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只碗,傅云书迷惑地看着他,先前走神,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出去过。
寇落苼将手中的碗放在牢中摆着的一张桌子上,又从袖中取出两双手套及一根银簪,一一摆在桌上,对傅云书道:“县主,我方才观那二人死状,像是中毒而死,就擅自去取了些检验用物过来。”
傅云书冲他微微一笑,暗中瞥了眼陆添,心中生疑,便故意道:“侯爷,下官意欲验尸,侯爷可有意留看?”
一听留看验尸,陆添的脸色微不可查地一变,故作平静地道:“傅大人既要专心验尸,本侯自然不必打扰。”说完,抬脚就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侧回身,道:“本侯静候傅大人的消息,何长发虽已招供,仍是本案重要人证,突然暴毙,定是有人从中作祟,还望傅大人尽早查明真相。”
傅云书略略躬身,道:“是。”
送走了这尊大佛,傅云书看向仍站在原地的许孟、赵辞疾,道:“我与寇先生联手检验,便请二位大人替我书写记录吧。”
许孟、赵辞疾皆道:“是。”
两人整理好装束,戴好手套,对视一眼,寇落苼便上前一步,又一次缓缓将白布揭开,露出两张狰狞惨烈的脸。傅云书的目光落在赵宣甫脸上,心中微恸,中秋节后,他为显宽厚,曾到狱中来探望服刑的犯人,九合县民风淳朴,大牢里蹲着的人只手可数,有几个都是熟面孔,他给几个人都分了月饼,赵四本躺在稻草上懒洋洋地翘脚,见了他递进来的月饼才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扒拉着栏杆连声问“中秋了?今天已经是中秋了吗?”在听到傅云书说中秋节是前天时,恨恨地一跺脚大骂“死没良心的中秋了都没个消息”,坐在对面牢房的孔lun一边啃月饼一边往火上浇油,“你家那位怕是已经搂着新欢赏月,早把你忘咯!”赵四一时怒极回了句什么,两人一时吵得怒火中烧,隔着两重栏杆一条过道都要作势打起来,傅云书花了好大的力气,又偷偷塞给赵四一封沈珣嘱托送递的信,这才叫两人消停。那时赵四小心翼翼接过信的模样尚在眼前,未曾想转眼已是生死相隔,肆意张扬的少年郎,此刻已成了死相可怖的尸体。
傅云书看着他突出的浑浊的双眼,想到他还有几个月就能出狱了,想到沈珣拖着一条腿来找自己,佯装平静地道:“上山采药摔断了,死不了,那小子见了多半又要嚎,心烦。总归没多久就能出来,我这回就不去了,未免他出来埋怨我无情无义,还请大人着人替我送封信,跟他说别瞎讲究,好日子总是在后头。”
可是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寇落苼将整块白布全部掀开,露出两人身穿囚服的躯体,也掀动了赵四的衣襟,从里头露出微黄色信封的一角。傅云书捏住那一角,拆开信封,信纸上写的字都微微地泛糊了,像是每个字都被人细细地抚摸过无数遍,赵四本人不修边幅,这张纸,这封信却保存完好,仿佛与沈珣刚送到傅云书手中那时一样。只敢大略扫一眼,傅云书就将信纸原样叠回塞进了信封放在赵四衣襟里,却仍是看清了沈珣写在最后的一句——
“我总会一直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送赵四去火葬场,无更。
第100章 采生门(二十三)
寇落苼静静地看着他, 等傅云书渐渐回神, 抬起头,便正对上他明亮的眼眸。傅云书深吸一口气, 冲他点了点头, 道:“开始吧。”
寇落苼的目光才两具尸体上缓缓掠过, 道:“两尸眼、口俱开,面青色, 唇紫黑, 口、眼、耳、鼻间有血出。”捏住何长发的一只手送到眼前仔细端详,又轻轻放下, 改拿起赵四的一只手看了许久, 然后道:“指甲青黯。”将两人身上的囚服都敞开, 露出青紫肿胀的肌肤来,握笔的许孟都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地转了个身。寇落苼道:“遍身黑肿,腹胀, 亦作黑色, 有疱。以上皆为中毒而死之征,县主, 以我之见,应用银钗验过。”
傅云书点点头, “好。”
寇落苼拿起银簪, 在端来的皂角水里揩洗过,然后插入何长发喉中, 用纸密封,以同样的方式也在赵四喉内插了一根银簪。寇落苼道:“银簪插入需要一定时间后方可取出,各位稍候片刻。”
四个活人便围着两具尸体静静地站着。
先前神经紧绷时尚未发觉,如今逐渐平静下来,傅云书鼻尖才察觉到一股难言的恶臭,他面无表情,目光从赵四的脸上扫过,忽然道:“他们因何中的毒,有查过吗?”
赵辞疾道:“何长发入狱时间不久,与赵四除了共蹲一间牢之外,也就只有一块儿吃了顿午饭。我自请二十大板后来到此处,正逢午饭时分,囚犯们的牢饭,还都是我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