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老张,你今天在G市有数学研讨会要参加是吗?是不是快要来不及了?我记得那场会议很重要吧!”
他巧妙地强调了重要两字,挑动姚女士敏感的神经:“重要?!意思是我儿子的事不重要吗?我浪费的时间就不重要吗?”
张教授:“能不能麻烦你直接说重点。”
这句回答让姚女士陷入狂暴:“重点就是你滥用特权,给自己学生开后门!你不管教他,放任他狗仗人势,看他那什么样子,也配在这里教书吗?!贵校的标准什么时候这么低了?我送我儿子来是受教育的,不是为了……”
姚女士的口不择言让校方代表脸色难看,近年社会舆论对滥用特权这件事特别不待见,万一这个人出去对媒体嚎俩嗓子,上头查下来,哪怕没事校誉都要毁一半。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忽然传出清脆的敲击声。
叩叩。
叩叩。
不疾不徐的敲击声持续着,众人看向大门,发现声音不是从门外而来,他们疑惑一会,侧耳倾听的张教授开口:“是窗户。”
“窗户?”冯主任拉开窗帘,窗外天色晴朗,鸟语花香,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一脸迷茫地拧开窗锁,把窗户推开,正要探头察看,就见一道人影从窗台下站起身,悠哉地拍掉身上的草屑,靠在窗框上朝里笑了笑。
“嗨,大家下午好啊,在讨论我的事?”叶修笑。
冯主任目瞪口呆:“叶……叶叶……叶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陪同新生去外地军训……”
叶修嗯了一声:“巴士出了问题,临时改在校内。我就说我怎么会被列入随队老师,冯主任,原来是你刻意把我支开的?我好心痛。”
“你这──”姚女士一看清叶修的脸就气得整个人发颤。
窗台不高,叶修把一脸糟心的冯主任往里推,让出位置后便撑着窗台,嘿咻一声翻进会议间,几步站在姚女士正对面。
“好久不见,姚太太。”叶修笑眯眯的,“你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校方快崩溃了,这熟络的语气算什么啊?没看到他们校董快气晕了吗?老天保佑这个小叶千万别说些进一步燃起战火的话啊!
与提心吊胆的校方不同,冯主任虽然情绪复杂,却不担心叶修会故意说什么刺人的话,这个人还是识时务的。只是就算并非出于故意,他说的话还是够气人了……
他问:“又是之前那些问题吗?”
你还有自知之明啊!那你依然故我是闹哪样!
“既然是我的问题,直接找我就行了吧?耽误别人的时间不太好是不是。”
“这也是无奈之举……之前我们陪同姚女士与你讨论,都没有得出结果,于是希望能透过张教授解决误会……”李教授说。
言下之意,就是无论怎么责难叶修,他都不痛不痒的,于是他们直接拿张教授开刀,希望后者管教一下。
叶修点头:“这样啊!那我本人都来了,我们敞开来讨论,什么样的误会?”
姚女士的炮火一下子对上叶修,他游刃有余地应对,悠哉地抱臂站着,张教授和冯主任马上被遗忘到角落,恐怕当场走出去都不会有人留意。
这是他要的效果。
然而在女人尖利的怒吼、同僚拐弯抹角的补刀和校方卖力安抚的吵声中,叶修仍清楚听见张教授的声音──他播了一通电话:“抱歉,来不及到场,请取消我的出席。是……我也很遗憾。”
没有意义的争执到傍晚才结束。
女人气急败坏地离开,李教授紧随其后,校方跟出去进行安抚工作,众人各自有事,很快散会了。
叶修抿直唇线,对张教授低声说了句抱歉。后者轻拍他的肩膀,平淡地说:“小叶,保持初衷,不要受外物影响。”
留下这句话,他便跨出门离开了。
冯主任纠结地瞟了眼叶修,匆匆跟上张教授,压低音量问到:“老张,他们之前的提议也不是没有道理,年轻人就该磨练磨练嘛,让他从助教干起,有个资历,咱们给他提教授职位也合理……或是去外头打滚几年啊,你记得多少企业抢着要他吧,强留他在这受闷气何苦呢……他肯定能成为第二个比尔盖茨……”
“在这个领域,他的天赋的确万里挑一,做什么都能获得巨大的成就。”张教授平静的声音渐渐远去,消融在空气中,“……但那顶多影响一个世代。教育,只有教育,才能将光火传递下去,让一个民族进步,让一个国家兴旺。在这里,他可以照亮更多人,找出被埋没的才华。”
冯主任:“……”这话说得很漂亮,但怎么有点耳熟。
叶修靠着墙站了一会,良久,长长吁了口气,从裤袋里翻出烟盒,溜到后门外,望着满布夏季夜空的漫天星子,静静地吐了口白烟。
在他燃起第二根烟时,他听见两道耳熟的声音,那最早离开的一男一女竟折了回来,低声讨论什么。叶修所在的角落隐蔽,又处于下风处,没有被两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