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屏住气息来听,是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的,那小太监似乎是没听见,自顾自的去整理着散落在各处的书本草药,却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勾了勾嘴角。
皇帝选来送木桶出宫的几名侍卫平日里不跟着木桶,倒像是来盯着西棠的,五十步内到处都是眼睛……
傍晚时分,他在这些眼睛的注视下,去开药炉拿药,药炉很小,盖子也只有手掌大,西棠将盖子小心的取下,快速探手去拿炉子里的药。
这两日烧制了一块通体漆黑一寸有余的药膏,由西棠制成粒状装瓶,轻轻晃一晃,竟然满满当当的装了大半瓶,西棠心满意足的把它贴着最里面的一层衣服放好,便昏睡在桌台上了……
小太监见他睡了,扯过一条外袍将他盖好,然后蹲在地上想要看清西棠的脸,西棠睡得沉,没有感受到别人如炬的目光。
如果你能借着月光看清楚这个小太监,就会发现他的气质半分也不像是个太监,除了长得白净油头粉面,望向西棠的眼神只有满满的眷恋。
这小太监竟是辰巳假扮的!
他一双手轻轻地拿起西棠没抄完的医书,上面抄录的全是与自己体内之毒有关的药方。辰巳复又蹲下,贪恋的伸手去摸西棠的发丝,有多久没这样看着他了,对于辰巳来说比一生都还要漫长。
“怎么一见面就听说你要做驸马,真是让人伤心。”辰巳俯身在西棠身边耳语,西棠睡梦之中不知听见了什么,嘟嘟囔囔的还嘴。辰巳没听见,凑近他嘴边想要听清楚,西棠却又不说了,均匀的喘着气,吹得辰巳脸色发烫。
辰巳从太医院出来,便去了骊山殿找木桶,只要木桶能平安离开,他与西棠便能无所顾忌。
木桶此时正在屋里团团转,不知他这小师兄明天是吉是凶,翻箱倒柜的将他的药找出来,想要留给西棠,辰巳进门就看见这一幕,转身将门关好,拍了拍木桶的肩膀。
“师兄啊,我把这金疮药止血散都留给你,明儿个自己要多加小心啊!”木桶以为是西棠回来了,一回头见是个小太监吓得脸色都白了,这小太监会不会去告状,要不要杀了他灭口!
正纠结呢,辰巳摇了摇头,凑近木桶了一些,木桶朝后一跳,伸手指着他“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辰巳告诉他小点声,然后开始帮木桶收拾东西。
“你明日出了皇宫就一路朝东走,过了护城河有一间房子,寒青他们在那,叫他们带你走,越远越好,药山怕是不能回了,你可还有别的去处?”
辰巳听身后没了动静,转头看他。
木桶神色黯然道“我在药山住了十多年,我也老了,哪也去不动了,我只想回去。”
“可是……明晚我与西棠定会惹事,皇帝也会迁怒到你,药山不安全。”
“可我师父的墓还在药山。”木桶攥着衣角,像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辰巳一想,他师父,那不就是西棠的娘?将西棠的娘仍在药山,好像确有不妥……
“虽然是个衣冠冢。”木桶又说。
辰巳将包袱系好,重重的扔到木桶怀里“那是你的命重要还是衣冠冢重要啊!”
木桶撇撇嘴,似乎是妥协了。
辰巳看他委屈,搬着凳子坐在他眼前,对他说“我与西棠明日不知是生是死,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能答应我们么?”
木桶花白的眉毛皱在一起,脸上的皱纹像包子褶似的,似乎是想了一会,将怀里的小瓶子掏出来给了辰巳。
“这个给你,上回你走只拿了四粒药,我一直担心着。”
辰巳捏着这被捂的温热的小瓶,有些说不出话,探身抱住了木桶。木桶回抱着辰巳,双手紧紧地揪着辰巳的衣服,突然哭了出来。
“你小子可替我照顾好西棠!”
“他几次三番为了你命都能不要!”
“你不能让他死了!”
“呜呜呜……”
辰巳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一口一个嗯的答应着。
第二天一早,骊山殿里的侍卫到处找西棠,宫女太监端着喜服金冠跟在侍卫身后,后来听守夜的说驸马爷昨晚上睡在太医院了,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到了太医院门口,却没人敢叫门。
“我说,你们谁去?我可端着东西呢!”领头的小太监想起这位驸马爷的脾气,有些不敢进。
“我来我来!你们这群废物,连门都不敢叫,是驸马吓人还是皇上吓人!”一名侍卫说着快步跑上台阶,叩叩叩的敲门,然后柔声道“驸马,该起了!”
换来台阶下众人一片嘘声。
那侍卫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直接破门而入,其他人也只能硬着头皮鱼贯进去,将西棠围住。西棠眼睛还没睁开,迷迷糊糊便被提起来套上了喜服,里面还是他原先那一件布衣。
宫女一个给他擦脸,一个给他束发,他也不躲不闪,乖乖任人捏圆搓扁,辰巳混在太监中间,双手环住他的腰,亲手为他系上腰带。看着被众人簇拥着出了门的西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