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璧越松了一口气,笑意更深。
剑圣从兮华峰下来,正看见这一幕,轻轻啧了一声。对身后的人摆摆手,“别送了,回吧。”
君煜停在原地,却没有回去。
洛明川向剑圣行礼。
卫惊风贯来不耐这些虚礼,但这次颇为受用。甚至有些好笑的想着,管你是真仙还是魔尊,都得向老夫行礼,这圣人当的也算值了。
殷璧越想到这次回来还没怎么和大师兄说过话。他走到君煜面前,张了张口,最终懊恼的说了句废话,“恭喜大师兄剑道Jing进。”
君煜想了想,“师弟也进步许多。”
他神情依旧冷肃,话也显得僵硬。
但殷璧越知道,大师兄已经很努力了。
他躬身行礼,是为告别。君煜将他扶起来。两人都不是擅言之人,却自有同门间的亲近感,绝不会生疏。
“走了,老四。”
他最后回头看去,见洛明川的身影立在秋日的晨光里。眉眼含笑,浅淡而温和,如暖玉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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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原以为师父乘奔御风,跨越大陆也在一日之间,不管办什么事,定然都很快。
但事实上,他们现在在逛街。
沧涯山下的二十里外的略阳城,他们在市井间繁庶的人流中穿行而过。
昨日才下过一场雨,青砖上水泊未干,飘着金黄的梧桐叶。
高楼上酒招轻晃,烈酒的浓香溢散出来,混着路边羊杂汤滚烫的热气,足以温暖深秋的寒凉。
不少行人把手抄在薄袄里,就连最爱美的年轻姑娘们,也将夏裙换了厚实的棉布。
剑圣很应景的加了件御寒的披风,念道,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秋风离是短剑,做工Jing细,濯珠为饰,配在他腰间,就像一件华美的装饰品。
而他本人,就像个走马章台的少年公子。
殷璧越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世间见过圣人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人们一定想不到圣人会是这样。
念完了诗,剑圣自语道,“我记得略阳城有家红烧牛腩不错……诶,春袖楼里那个露华姑娘,小曲唱的更不错……”他转头问自家徒弟,“老四啊,逛过花楼没?”
殷璧越惊得一口气没上来,又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咳咳咳,没有没有……”
这一定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就像在叶城里,他误会话唠在邀请自己逛花楼。
师父修行境界如此深不可测,品行如此高山仰止,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走,师父带你逛花楼!”
剑圣大手一挥,拉着发怔的小徒弟拐进了大街的后巷。
天道在上!这次真不是我想多了。
穿过酒暖花深的小巷,一路上衣香鬓影来来去去。殷璧越有些愣怔,直到踏进门槛才回过神来。
春袖楼里白日里未点华灯,光线微暗。大堂里的火盆烧的正旺,噼啪作响。零散的坐了两三桌客人喝酒,Cao着略阳土话高声谈笑。
徐娘半老的老板娘靠在柜台里,蘸着凤仙花ye涂指甲,漫不经心的扫了进门的客人一眼。
如果不是修行者敏锐的嗅觉,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脂粉香与花香,殷璧越简直觉得师父走错地方了。
这和他想象的花楼太不一样了。QAQ
说好的大爷来玩玩呢。QAQ
难道他们要在这里喝着酒坐到晚上,等些特色的夜间活动,比如露华姑娘的小曲?
不待殷璧越多想,剑圣已经带着他走到柜台前,放上一锭银子,“老板娘,‘浮生欢’还有的么?”
殷璧越惊奇的发现,他师父竟然会略阳口音!
老板娘掂了掂银子,从柜里取出一坛酒。
‘哐当’一声,沉甸甸的落在台子上,灰尘飞舞。
两人寻了个窗边的角落坐下。
剑圣利落的给酒坛开封,清冽的香气满溢而出。
殷璧越给两人斟满酒碗,一边顺着师父的目光往外看。
窗外不时有各家花楼的姑娘提着裙摆走过,水袖纤腰,金钗步摇,巷里一片春光融融。
而在他们身旁不远,那几桌客人不知聊到什么,拍着桌子大笑起来。
剑圣喝了口酒,满足的喟叹一声。
闲聊似的问道,“最近练得什么剑啊?”
殷璧越起先答的谨慎,“最早练过沧涯剑法总诀,伐髓以后练了寒水剑四十九式,青天白日剑也学了一两分……”
后来发现师父确实是随口问问。
剑圣感叹道,“唔……青天白日,老夫的剑,好剑啊……”
再没有更多了。
“最爱喝什么茶啊?”
“君山云雾茶。”
“老夫也喜欢那个,可惜近几年好茶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