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闵苒从人群后走出,伸出手指,笔直地指着他,“把他抓起来。”
重新回到了黑牢之中,回到那个有着无数可怕记忆的地方,闵凌霄却没有了以前的愤怒憎恨,沉默地端坐在黑暗里,等待着自己的终结。
然而,他却不知道,闵苒为他安排了另一种命运,一种令他悔不当初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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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牢之中,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渐渐的就失去了对于光Yin的概念,仿佛永远地被禁锢在了那片漆黑之中。
一刻恍如一天,一天恍如一年。
吱呀一声,一束光偷偷溜进,有人顺着地牢的阶梯一步步走了下来。闵凌霄微微抬起头,额前垂下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了一下。
【时候到了么?】他这么想着。
来的人是闵苒,还有另外三名刺客。闵苒站到牢门前,吩咐道,“开门。”
闵凌霄没有看他,直到一双绣着墨兰的锦缎鞋面映入眼帘。
“闵凌霄,今天,你可以离开缥缈宫了。”闵苒轻声说着,声音里却有着琢磨不透的意味。
闵凌霄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闵苒冲他微微笑着,“我说,你今天可以离开缥缈宫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闵凌霄狐疑地看着他。放他离开?怎么可能?
“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闵苒抿着嘴,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吩咐道,“来人,送凌霄宫主去梳洗干净,然后送他离岛。”
两名刺客上前来架起他,闵凌霄挣动不得,只能被那两人押着跌跌撞撞出了地牢,一路走向飘渺殿中的春水池,他曾经每日都要来沐浴的地方。
清幽的石室,水纹映照在联通着天地的石柱上,偌大的水池,热腾腾的蒸汽熏shi了他的睫毛,从龙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温泉,水声泠叮悦耳。
那两名刺客将他留在那里,还有一套干净的衣物,便离开了。大门被关上,还上了锁,只剩下闵凌霄一人,与一池春水。
他不知道闵苒在玩什么把戏,但是此时此刻,那温热的水正诱惑着他。有多久不曾用热水洗过澡了?自从丢了宫主之位和武功,便沦为奴隶,本以为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如此待遇。
反正,最多不过就是杀了他,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闵凌霄褪了衣服,将自己没入水中,长发在水面上飘展,宛如一笔泼墨,背后的凌霄花被温热的水浸染得越发妖艳灼目。抬手间,水珠淋淋而落,仿佛一颗颗的珍珠,他用双手捧起水,浇到自己的脸上,仔细地清洗着身上的每一寸,把所有污垢都洗干净。
如果要死的话,就要一尘不染地上路。他闵凌霄肮脏了一生,最后要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
洗完澡,弄干了头发,他穿上了闵苒为他准备的衣服。墨绿色的暗花外衫,月白色的里衫,是他以前的衣服。对着铜镜将头发松松绑住,然后擦了擦镜上的蒸汽,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染上了些岁月的沧桑,那双微微下垂总是充满了恶意的眼睛,如今却只剩疲惫。
想起那个有着浅褐色双眸的人也曾经这样地看着铜镜,在镜中对他浅笑着,笑得如冬雪初落,干净而轻柔。
他爱上了自己曾经的猎物,终生得不到幸福,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应。
走出大门,他仿佛又恢复成了凌霄宫主的身份,没有人来给他戴上手铐,也没有人扭住他的胳膊。只有闵苒站在前方不远,伸出一只手,“宫主,请吧。”
闵凌霄深深吸进一口气,微微扬起下颚,抬步向前。
一路出了缥缈宫,到了码头上,一艘小船正在等待。闵苒还有另外几名刺客同闵凌霄一道上了船,船夫摇起橹,码头上黑色的石堡渐渐远离,远方山峦上那几尊通天般高大的石像,仿佛是沉默的送行者。
船在海面上飘摇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大陆终于在地平线的方向隐隐现身。此时东边一轮初日从海面下跳出,刺眼的阳光在波涛之间Jing灵一般跳跃着,海涛低低地yin唱着亘古不变的歌谣,一切平静美好。
船缓缓靠岸,闵苒终于命人锁住闵凌霄双手,将他拽出船来。小渔村里很多人都在看着,看着当初那个可怕的宫主,如今却戴着镣铐,被驱逐出宫。
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押送着他,闵苒跟在他身后,向着小渔村外走去。闵凌霄仍然不知道闵苒到底要做什么,还以为只是要处决他而已。但心中也在奇怪,要杀他的话,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走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队人马,仿佛是在等他们。眼见他们出现,为首一人一扬鞭,策马向他们跑来。
在认出来人的一瞬间,闵凌霄全身僵硬。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闵凌霄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张英武却令他肝胆俱裂的脸。
那是那个在含羞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