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倏尔轰地一声,唐浩青转头去看,却不想是这乌孙大汉不知怎地已给人掼倒在地,那女子只一手掐住他手腕,用官话大声道:“下回见到你,先折你一根指头,再下回见到你,便要你一只手。”
话毕手下忽一使劲,那大汉登时痛叫起来。
“晓得你懂汉话,听得懂不?”那女子又道。
那大汉又唏哩呼噜说了几句,唐浩青虽不通胡语,也晓得是告饶的话,便见那女子松了手,乌孙大汉逃也似地飞快跑出了门外。
唐浩青看那女子半晌,险些合不拢嘴,那女子仿佛发觉唐浩青在瞧他,便朝他这边转一转。
唐浩青忙转头正对一桌吃食,心道这女子这般身手,不知甚身份。
猜几个都不得其道,那女子不知何时走到他二人矮几旁,便坐下了。
唐浩青一时愣怔。
女子道:“不吃酒,白坐着作甚?”
唐浩青看满桌吃食,心道也不算白坐着,只道:“娘子好身手。”
那女子也不取帷帽,只笑道:“二位也不是俗客,你是唐门弟子?”
唐浩青讶异,他二人方才坐在此处一动不动,这女子却可一眼瞧出他内家功夫。
“手里铜丸先收了罢,这会儿怕是没人敢找麻烦了。”那女子笑道,“还要谢小兄弟仗义相助。”
唐浩青笑两声,道:“也未助到。”
“不妨,吃杯酒便算助到了。”那女子反笑道,“不知少侠可否赏个面?”
便叫伙计上酒来。
崔宏方才一言不发,这时却开口了:“师父,浩青酒量不好。”
“哦?”那女子道,“叫浩青么?倒是个好名字。”
唐浩青:“……”
“多年不见,又高壮许多……你那沈重禄呢?成天听你念叨要寻他,现下寻着了么?”女子转用胡语道,“柳师弟说你带着你相好……这便是?怎不是你那重禄?”
崔宏亦拿胡语回她:“他便是重禄,投了唐门便换了名姓。”
“噢,唐门刺客。”女子笑道,“是个聪明的。”
唐浩青不知二人说的什么,出于礼数不好插话,只好坐着干瞪眼。
崔宏换了官话道:“师父怎在这里?”
女子笑着摘了帷帽,亦用官话笑道:“那是柳师弟……”
唐浩青瞧女子面貌,姿容姝丽,却与他寻常所见女子不同,鼻梁高些,眼窝深些,唇角带笑,风情亦有不同。
那女子道:“柳师弟道你要来寻我,说你二人便是这几日在蒲州落脚,叫我早些来寻你们,恐误了你大事……甚大事?同师父说说。”
“小事。”崔宏漠然道。
“还是这性子。”女子便笑,转而向道,“那小兄弟说一说,甚大事?”
唐浩青心道这大事该误且误着,便随着崔宏道:“小事。”
女子笑道:“一条心。”
唐浩青便笑一笑,叉手做一礼道:“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女子笑道:“忘了……本姓的拔曳古,改旧部迁西葱岭后换成唿罗勿,这名姓说来你也记不住……倒有人给我起过个汉名,叫韫玉。”
唐浩青便笑道:“韫玉……娘子。”
韫玉便笑道:“旧时你汉人叫我娘子,现还叫娘子么?”
唐浩青便道:“俗旧难换……仍是叫娘子的。”
韫玉笑道:“呀,我当现要叫女侠,仍是娘子么?”
唐浩青心道对你怕是要叫女侠的,仍道:“是,仍是娘子。”
韫玉道:“宏儿叫我师父,不嫌弃便同他一道叫我师父罢。”
唐浩青本就开口不惯,正合了他的意,便笑道:“哎,师父。”
韫玉笑道:“酒呢?我多收一个徒儿……哎,宏儿,我喜欢这小兄弟喜欢得紧,不如带他同我一道去华山……”
崔宏道:“他是唐门弟子,去华山作甚。”
韫玉道:“我是明教弟子,不也在华山?纯阳观不比天山冷些,入冬多添件衣便是。”
崔宏用胡语道:“师父寻到人了么?”
韫玉一怔,正好酒来了,便一面给自己倒酒一面垂首以胡语笑道:“寻到坟啦,伴着他,可惜未带他去瞧漠里红玉,雪里明珠……”
崔宏沉默一阵,道:“师父今后还回漠里么?”
韫玉道:“不知,少伴他这几岁,先还了再谈不迟。”
唐浩青看韫玉吃酒,只一手拾酒碗,张口便灌,不遮不掩,心想怕是同陈yin合得来。
一顿酒吃过,韫玉问他二人何处落脚,唐浩青便图个便利,只道近处小栈。
韫玉喜道:“那正好,我同你们一道。”
说着到唐浩青面上拧一把道:“再喊声师父嘛。”
韫玉手劲不小,唐浩青给她一把掐得愣了,呆呆开口道:“……师父。”
韫玉道:“哎,真不同我去华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