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反倒成了一种温暖的抚慰,驱散了环绕在身上的寒气。
剧院门口吃着盒饭的票贩子热络得很,见我站在一旁似是等人的样子,竟然还凑过来跟我搭上话,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一个票贩子这么能聊,待到看见慕琴笙从里面出来,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轿车匆匆离开都还来不及叫住他。
不等我懊恼,已经跟我聊了半晌的票贩子神色暧昧的冲我挤眉弄眼,一副不拿我当外人的样子凑过来耳语道:“嘿,你应该也进去听过几次戏吧?”
我不明所以的“嗯”了一声,他更是来劲的窃窃私语道:“贵妃醉酒,听过吧?那方才出来的那个人,就是总演杨贵妃的慕老板,名角儿。”
我乐呵了,感情他把我当成新来的票友了,只好装作不知的配合着点了点头。
票贩子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注意,冲我比了一个下流的手势,嘻嘻笑道:“这世道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日本人更是牛得不得了。这不,慕老板都攀上了日本大使,只差金屋藏娇了。你瞧见刚刚那车没,每日都会来接慕老板,那就是大使的车。”
宛如被一盆凉水劈头盖脸的浇下,透心凉得手指发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还带着笑意:“是吗?”
心底微弱的一丝愧疚也被浇熄,就像甩掉了一个包袱似的,我可以告诉自己,这些都与我无关,他的事情更与我无关。曾经片刻的温暖动容也只不过是两个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清醒之后,还是要各走各路,背道而驰。
只是,当时的我从未想过那会是最后一次同他说话。
更不会知道自己竟然也是把他推向死亡深渊的残忍凶手之一,怎么可能跟我毫无干系呢,如果当时答应了他一起离开的话,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过后的许多年里,我都时常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
第56章 疑云
一连几日都是狂风暴雨,冻得人瑟瑟发抖,不得不找出厚实的棉衣穿上才好受一点,只有这样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冬天是真的来了。
在富人家的少爷小姐们还在硬撑着维持体面的穿着、保持风度穿着西装洋裙的时候,穷人家的老百姓们已经开始裹上一件又一件厚重的夹袄,而警署的巡逻队几乎每天早上都要推着车去收拾那些街头路边冻死乞丐的尸体。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深深感受到了自己是多么的幸运。
然而少佐府却始终笼罩在一种乌云密布的压抑氛围中,边缘如我,也听到了不少绘声绘色的传闻,无非是在好几次机密行动泄露后,又或是少佐以及大使险遭埋伏死里逃生,矛头终于指向了日本人自己,是的,在他们中间藏有来自反日爱国人士组织的特务。
包括我在内的,少佐府上的中国人全部被审查谈话了一番,就连跟着少佐鞍前马后的孙翻译也被三番两次的请进审讯室协助调查。若不是他们中间没有会做饭的日本兵,恐怕就连厨房里的本地厨子都会被他们换掉。
这是我来少佐府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阵仗的排查,终日搞得人人心惶惶的,还推行起暗地举报制度,只要发现形迹可疑的人就要举报上去,奖赏大大的。
看来日本人是铁了心要揪出这个隐藏在自己人中间的特务。
说起特务,我就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在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闯入顾家院子的负伤男人以及后来还曾到过少佐府采访的实习记者,我不知道这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更不知道鹿野对于这些事情又有多少了解,但愿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而沈泽棠自打从地牢里放出来后,就一直被软禁在客房里,据说少佐下过命令,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他,除了医生。有好几次我从那扇房门紧锁、卫兵把守的门前经过,都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咳嗽声,他的风寒似乎一直没有好,即使各种中药西药源源不断的往里边送。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报应呢,我第一次有了这种恶毒的想法。
姑且不论先前他跟我之间的那些荒唐事迹,也不谈被他摆了一道的匣子这件事,更别提他就是害得顾家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的元凶,光是他加诸在我身上家破人亡、兄弟分离的这些不幸,都足以让我恨透了这个人。
我甚至暗自祈祷他就是那个日本人恨得牙痒痒的反日组织派来潜伏的特务,这样的话,不用我亲自动手,更不用鹿野亲自动手,他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这天夜里,狂风大作,弯弯的残月躲在飘忽不定的浮云后时不时露出半张脸,夜空中寻不到一颗星子,只让人更觉寒冷寂寞,然而灯火通明的会客室里却温暖如春、香风袭人。
少佐今晚不知为何来了兴致,派人去请了几名脸涂得像个白面团的艺ji前来助兴,一道作陪的却只有鹿野,以及总是神出鬼没的小白脸何副官,我也自然是陪在鹿野身后沾沾光,只当开了一回眼界。
一旁席地而坐的乐师奏出丝丝缕缕陌生却幽怨缠绵的曲调,那两名穿着繁复华丽和服的艺ji便随着这满是哀愁的旋律一步一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