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汇报,再指点几句。今日却是连这最后一点扶持都做不到了。
宋微抬起头,看见内侍正轻手轻脚上前替换烛台上的蜡柱。光芒陡然炽盛,映出远近人影重重。内侍、宫女、太医里外守了一堆。心底汹涌而出的凄惶,几乎瞬间淹没了自己,却连半个倾诉者也无。
他慢慢俯下身,脑袋趴在皇帝枕头边上,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道:“爹……我害怕……”
这一声无限委屈,静卧在床的老人却没有任何回应。宋微等了一会儿,渐渐支不起眼皮,就这么趴着床沿,也睡着了。
开始没人发现太子睡着了,以为仍旧在跟皇帝讲悄悄话。最后还是蓝靛忠心细致,过来叫醒太子殿下,忧形于色,劝他去歇息。宋微揉揉眼睛,晕晕乎乎往暖阁走。走出几步,忽然清醒,问:“李易呢?”
“李御医在宝应真人处。”
李易天天和孙宝应一块儿探讨皇帝病情,顺便交流经验。这会儿太子陪皇帝说话,寝宫另有值守御医,因此留在宝应真人那里。
宋微道:“叫他来一趟。”
蓝靛望望他脸色,劝道:“殿下不如先歇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从前蓝管家只嫌六殿下太懒散,如今人家当真上进了,又心疼不忍起来。
宋微摇摇头,不再说话,进屋去了。蓝靛没奈何,差一个小内侍去请李御医。
李易到来时,宋微正翻阅一堆地方官员进呈的奏折。说实话,能送到御前的,已经没有无关紧要的内容了。对于这些折子,通常有两种回复方式。一是皇帝先批,三公复议;一是三公先议,皇帝再批。当然,某些地方大员直呈御前的密奏除外。宋微自从代皇帝理政以来,统统采取第二种方式。这样他只要看看折子主题,再瞧瞧三公建议,大多数时候,写个“依某某之言,如何如何”即可。否则的话,只怕看到天亮都看不完。
他多么怀念昔日有人代写作业的美好时光。或者,高级秘书能早一点全职上岗也好。
李易问:“殿下有何吩咐?”
宋微让伺候的人都下去,才道:“那件事,明日我爹什么时候Jing神好些,就说了罢。”
李易也猜着他是要提这个,点头:“确实也该说了。”
双方心知肚明,不必多废话。但李易最终还是补充道:“陛下心情愉悦,Jing神定然好转。只是……如此并非病愈征兆,殿下心中须当有数。”
“我知道,回光返照么。让他走得开心些就好。”
理论上皇帝最多能拖三个月,但实际上被小儿子气得吐血,又日日消耗心力,知情人都明白,所谓三个月,多半不可能实现。万般小心维持到两个多月,今晚上皇帝状况宋微看在眼里,就知道大概很难再拖下去了。
十月二十八,连着传出两个好消息。
一是曾经刺杀六皇子却逃脱在外的刺客,经过近三月的追捕,终于落网,免除后患。
二是太子妃被诊出身孕,皇嗣后继有人。久卧病榻的皇帝听到这个消息,Jing神大振。
两个好消息都只在宫中朝里上层传播,并未大肆宣扬。太子妃怀孕才一月,胎息不稳,保胎调养最重要。待来日孩子出生,再昭告天下不迟。至于刺客落网,就更加不是什么适合公开讨论的话题,相关人等通知到,也就是了。
和第一个消息一起回来的,是与官兵同行追捕刺客的冬桑。
冬桑进宫,恰是皇帝昏沉未醒时候,宋微单独接见了他。冬桑对于六皇子忽然改当太子,并且成了亲,惊奇归惊奇,听完解释之后,很快就不惊奇了。亲王太子,在他心目中没什么差别,只是对宋微的忙碌辛苦表示了真切的同情。他一心向道,不识情爱滋味,对于六皇子与宪侯之间的分合恩怨,知道归知道,感慨归感慨,终究没往心里去。六皇子并非修道之人,成亲娶妻,再正常不过。
他要说的,是更重要的事。
“侯爷说,刺客如何处置,须请陛下定夺。他走不开,让我进宫来和陛下说。”
追捕逃脱刺客的高手,来自戍卫军及府卫军,直属宪侯管辖。因此冬桑先跟着他们绕京畿一圈,找到独孤铣复命。
“陛下病得这么厉害。你是太子,代理朝政,这件事就只好告诉你了。”
宋微道:“刺客既已落网,交给大理寺即可。”心想,独孤铣曾言离京之前不再见面,果然说不来就不来,信用一流。
冬桑摇头:“不成的。侯爷交待,一定要先向陛下秘密禀报。因为……”
以他修为,边上有没有人,通常听得出来,这时居然前后左右看一圈,才压低声音道:“因为,那个刺客,是五皇子呐!你知不知道!”
宋微大惊:“你说啥?老五不是……”立刻也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是这样,我们追了一个多月,终于寻得线索。好几次眼看就要抓到人,又被他溜了。谁知误打误撞,居然追到我家附近。我传讯回山庄,结果庄主派了两个师兄帮忙,总算把人逮住了,临时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