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后她才慢慢道:“左迟不知道,左迟她……前一阵子知道了我不是她的母亲。”
江瑜一愣,“她怎么知道的?谁告诉她了?之后呢?这件事为什么不先告诉我?!”
“……我让她帮我要你的身份证的事,大概是让她觉得奇怪了吧,我当时说要帮你办个东西所以需要你的证件。”梁冰低头,轻轻晃着杯子,“她从小就聪明,做事又很谨慎,心思细腻像她爸爸,她私底下让人调查了我……知道了保险人的名字。”
“然后呢?”江瑜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梁沐……这个人的名字自从她懂事后,我们没有人会在她面前提起。她从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姐妹,梁沐这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怀疑,追查之后发现了梁沐这个人的存在,继而知道了最初嫁给你左叔的那个人……不是我。”
有些事其实并不难猜,兄妹俩的年纪,梁冰离婚,重新嫁人,左叔对梁冰不热不冷,相敬如宾的态度,这么多年,没有左迟更了解自己的父母在私底下相处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切都找到了最好的解释,只是一瞬间,左迟就想明白了。
“她去质问了她爸爸,我不知道他们父女谈了些什么,一个月后她就出国了,说是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梁冰犹豫了一下,才看向江瑜,“她只对我说过一句话,今生都没脸再见你。”
江瑜皱眉,“就这样?你们确定她的人身安全吗?确定她没事吗?她怎么能承受得住这个结果?”
“我不知道……”梁冰摇头,“不过看样子是没事,她爸爸有定期给她打电话。那之后老左就不太回家了,一开始是几天回来一次,后来是一星期回来一次,再后来半个月,一个月……”
梁冰自己也觉得神奇,一路走来,她心底里的许多话没办法告诉丈夫,没办法告诉女儿,她身在这个家却像是从来孤身一人。而如今,对着向来关系疏离的江瑜,这些话却轻轻松松地说出了口。
是因为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吗?还是因为,他们才是有最亲近的血缘关系的人呢?
“都告诉你也无所谓。”梁冰看了眼外面客厅,“你二舅和三舅很早之前借过一笔钱,记得吗?外婆那天也来了。”
江瑜:“……记得。”记得外婆,至于有没有借钱,谁还记得这种事?
“他们的生意一直不见好转,钱欠着不还,找理由拖,你左叔让我去催,我怎么催?”梁冰冷笑,“我是家里的长女没错,但前提是我是个女人,那两个才是给梁家传宗接代的人。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要帮忙付彩礼钱,他们搬家我要给一部分房款,他们做生意我要帮忙投资,现在他们生意失败,日子过不下去了,卖了房子卖了车,我还得给他们善后。”
江瑜从来不知道梁家的事情,这些事向来也跟他没关系。此刻他听着,也像是听别人家的事,他转头顺着梁冰的目光,也看了在客厅里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的两个大男人,一时竟也觉得滑稽。
“老左的钱还没还上,我不能再开口向他借所以私自挪用了一部分公司的钱……”梁冰手指绞在一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本意是让他们把欠合作方的钱先补上,之后再用银行贷款补上我这边,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我做了什么,可他们却没听我的!”
“会听才奇怪。”江瑜乐了,“连我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你这个做姐姐的还不知道?”
“……之后老左发现了问题,我只得说了实话。”
“所以他不回来了?”
“这件事加上左迟知道了梁沐的事,那之后才不再回来了。”梁冰说着,抬头看了江瑜一眼,“钱先借给我行不行?我得把老左那边先补上,我不能害了老左。”
江瑜想了半天,觉得这些话听着都很有道理,似乎自己不借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可他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搔了搔头,一根食指撑着太阳xue,微微侧着脸看着桌子对面的女人,“你至始至终向着的人都是左叔。”
梁冰一愣。
“你不能害了他。”江瑜慢慢品味着这句话,心里真是五味杂陈,“你自己选择的路,难道不应该你自己承担吗?你决定挪用那笔钱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你不能害了他?可你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你就已经陷他于危难之中了,现在你又让我无条件退让,因为你不想害了他。那我呢?我就应该在你没有选择的时候,站出来给你当唯一的选择吗?”
梁冰张了张口,一时半会儿没说出话来。
江瑜说:“我在没得选择的时候,你又什么时候站出来当过我唯一的选择吗?”
梁冰低头,又抬头,又低头,反复几次之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老左的流动资金不够,我……继续这样下去或许我和他就完了。”梁冰双手压在了桌子上,身子微微朝江瑜的方向倾斜,“我不能失去他!”
江瑜:“……”
啊……结果自己到底一个人在说什么鬼,对方根本没在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