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地,恍惚间就像当年她梳着只簪花不簪凤凰的发髻,被一辆马车,送至宫门口,与众多貌美女子站在一起。
她们将来都是天下间最尊贵那人的妃嫔,甚或皇后。
“请夫人下车。”
宋轻容下了车,自有人来接她的儿子,那不足一岁的小孩正睡得熟,无声无息被抱走了。宋轻容很看得开,她知道将来迎接这孩子的,是大楚万里河山。
内宫中。
这时节梅香飘满园,红梅枝头,探出墙来。天空悬着明月,明月照着与她眉目极其相似的苻秋。
“娘。”苻秋开口。
宋轻容笑了笑,与他面对面坐着,叫人斟酒。
母子两个说了许多,说为让苻秋登上太子之位,如何设计陷害旁的嫔妃和皇子,又是如何将干涉储君之位的男宠推下假山。宋轻容脸上没多少皱纹,白发却有两三根,自耳边梳向脑后。
“我替娘亲拔了去罢。”
当白发剥离,宋轻容肩头轻轻颤了一颤,白发被她握紧,她说:“娘老了,折腾不动了。”她转过身,手一松,白发便不见了踪影。
“你也长大了。娘再不管你了。”宋轻容淡淡道。
“能过一点平常日子,与所爱之人相守到老,此番得偿所愿,接下来娘有何打算?”
宋轻容想了想,笑道:“想离开京城,去何处,却不能告诉你了。”
苻秋了然于心,举起酒杯,想到此生兴许再也不能相见,眼圈略有一些发红,碰了碰宋轻容的杯子,他一饮而尽。
那晚上与宋轻容话完,东子问他:“与太后话别了?”
“没有,我没告诉她我要走。”苻秋醉得眼角通红,他紧紧抱着东子的脖子,朝他怀里蹭,“我怕她要阻我,我谁也没告诉。”苻秋呵呵笑了起来,拽着东子的衣领,将唇贴上他刚直的脖子。
离京的那天晚上,大雪漫天。苻秋坐在马车里,捧着手炉还觉得冷,但一离开宫门,一股难以自持的兴奋便掠过心头,他扒在车窗上捞开帷帘朝后看,朱红而肃静的高门离他越来越远。
东子用皇帝的手谕把皇帝带离了京城,顺着西南羊肠小道,打算先朝西南边转转,离开京城千里之外时,再放缓步调,一路看山看水,玩个半年再说。
苻秋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外面漆黑一片,雪停了。野地里烧起一堆火,东子正蹲着添柴。
“跑多远了?”苻秋跳下车,抱着手炉过去,东子把烧红的两块炭拨进他手炉里。
“没多远。”
苻秋蹲下来,二人便在火光映照下亲了个嘴,火光很红,看不出苻秋脸红。
“我们歇多久?”
“煮点吃的,吃完就走。”东子漫不经心道,他似不太把此次出逃当回事,黄猫从车厢里跳出来,钻到苻秋袍子底下缩着。
撕碎的rou干在滚沸的粥里被煮软了,散发出香味,加点盐。苻秋也饿了,肚子咕噜一声。
东子看着他笑。
“笑个头,不许笑。”苻秋板着脸,没片刻自己也笑了。
二人各自安静吃粥,东子把最后剩的小半碗分给猫。上路时天际已有点蒙蒙亮,苻秋上车便睡,说好与东子换着赶车,却直到第三天早晨,东子才撑不住,说进去睡一会。
苻秋极力保持马车平衡,还是几次差点赶到Yin沟里去,探头朝内一看,东子抱臂睡得正熟,想是太累了,苻秋有点心疼。将马头一拨,放缓点速度,尽量平稳地赶车。
就这么换着赶了六天路,到了青州。
秋蕴楼生意火爆,门口还有几个穿着俏丽的女子倚门招揽客人。
“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女子手帕香粉味令苻秋狠狠打了个喷嚏。
“住店。”
“住几天呀?要是住得久,咱们楼里可有些特殊的活动。”女子往苻秋身上凑。
横伸出一条手臂,将苻秋勾进怀里,两个俊朗男子便这么抱上了,东子明目张胆在苻秋嘴上一吻,向那女子问:“什么活动?”
“……”
至于晚上,苻秋在自己开的酒楼里享受了一套全方位按摩,其叫声销魂,直令店里客官纷纷感叹,秋蕴楼的特别服务一定很妙,纷纷叫小二进来点单。
苻秋痛叫一声之后,眼角含着泪,求饶道:“不要了。”
东子看他一眼,于搭在膝上的帕子上擦了擦手,站起来,让苻秋把脚放进盆里,让他自己洗脚。
多日赶路,苻秋脚上不少水泡,加上脚底很痛,被东子使劲按摩足底,立时丢盔弃甲。此时苻秋脸孔发红,气若游丝,躺在床上不想动了。他感觉到有人在帮他洗脚,迷迷糊糊中,替他宽衣,整被,把脚盖好。那人睡了上来,一条胳膊圈着他,也睡了。
黑暗里苻秋仍觉得不真实,他们还没有安定下来,似漂在水中无根的浮萍。
但彼此依偎,又让苻秋有了几分把握。
“东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