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插了一句:“但是他得罪过您啊?”
李轻烟展颜一笑:“难为你这么替我着想,不枉我······”他突然闭口不说了,吞进去了半句话。
又另起话头道:“惠我者小恩,携我为善者大恩。害我者小仇,引我为不善者大仇。我已经够不善了,他也不能引我更不善,而且他也未伤我性命,横竖都是死路,不如给他留块遮羞布。”
黎华忽然插了一嘴:“要是他不死呢?”
“他若是不死,两万军士战死沙场,我是救他,还是救两万军士?”李轻烟沉声质问。
黎华默然无言。
李青又是一礼,“李青受教!”
李言也是一揖到底。
李轻烟一改脸色,满面笑意,拍手道:“教的很不错,学的也很不错,都赏!回头你们自个儿去孙账房那里去领。”
两人连连称谢,李言以为之后就没事儿了,只等李轻烟让他退下。
李轻烟却幽幽地说:“我今天叫你来,不光是作个监工的——”
第19章 初为人父(三)
李轻烟腰也酸,背也痛,胃里的吃食还一个劲儿的往上拥。
又不想三言两句把这事儿草草了结,又不能在这儿多作耽搁,自从有孕两月之后,真是诸事都不方便。
李轻烟看着李言满脸忐忑,安抚的冲他一笑。
恍若春融冰雪,恰似花枝栖鹊。
颦笑之间,冬春之别。
看的李言一个晃神儿。
“小子,你这次可真是走了大运了!”
李言诚惶诚恐的说:“小人能遇上爷儿是我平生走的最大的运了!”
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嗨,这算什么!上次回拜的时候,你很给我长脸,被贾大人相中了,怎么样?愿不愿意跟着他?”李轻烟挑着眉毛问。
李言想都没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斩钉截铁的答:“小人这条命是爷儿给的,爷儿想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全凭爷儿的意思!若是小人跟着贾大人于爷儿有利,那小人便跟着他!”
“哎呦!快起来,怎么说跪就跪!”李轻烟赶紧起来将他扶起,“行了行了,跪一回就够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爷儿···”
李言眼中隐约有泪色。
“嚯!怎么又哭上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像个爷们儿点!”李轻烟虎着脸教训道,“别以为怀了孕就叫女人了,底下长个东西就叫男人了。”
此话一语双关、一针见血,最妙的是只有事中人才能听懂关于自己事儿里的那层意思,黎华简直想把这句话抄下来。
“你自己的意思呢?”
李轻烟把大腿靠在桌子上,居高临下而不具压迫性的看着李言。
“小人自然想要跟着爷儿。”李言实实在在的说。
“你可想好了——是治国□□、风风光光;还是□□治国、龌龌龊龊?”
李轻烟的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的望进李言眼中深处,像是能看到他的心底,挖出他最热切的渴望。
是选声名远播,还是选忠心耿耿?
是青史留名,还是史册不载?
李言被他盯的毛毛的,不禁开始重新审视起刚才所做的决定。
房中又陷入一片寂静,黎华一个局外之人,感觉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刺耳。
须臾。
“我还是想跟着爷儿!”
李言下定决心,发誓般的说。
李轻烟没做评论,莞尔一笑。
“三天之内,后悔了就来找我。”
说罢朝黎华一勾手,大步向门外走去。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豪气万丈,确是江湖男儿。
李言呆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远去。
走在李轻烟身侧,黎华不禁觉得他很有意思。
有时候他手下的人完全不拘礼法,而有时候又繁文缛节。
有时候他完完全全像个官场里的老油子,而有时候他又像个彻彻底底的江湖侠士。
有时候他像个女人,有时候他又很男人。
有时候他很残忍,有时候他又很善良。
他做的事情这样看是好事,那样看却是坏事。
何其复杂,却又何其令人成瘾。
黎华侧头瞟了一眼李轻烟的侧颜。
朱唇凤眼,真是俊的无际无边。
黎华本以为接下来的事情会越来越好,他会过上夫夫养子这样颇为诡异却又非常平凡美满的生活。
但是——
接连发生的两件事却像是生活狠狠揪住他的头发、重重给了他两巴掌,又躲闪不得,又火烧火燎的痛——
李轻烟离开黎府三日之后,皇上以行为不端为名,将黎榕堂官降三级;
黎榕堂称病在家,闭门谢客。
君臣二人,两相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