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真正抵达,就被收入袖中,姜云舒跳下法器,身御长风,流光般疾冲过来,却在就要触碰到叶清桓的前一瞬硬生生刹住脚步,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幽冥的惨淡日光,即便在游魂脚下也能投出长长一道影子,可对面的地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一片。她突然记起来,眼前的人就算看起来再真切,也终究不是血rou之躯,而哪怕是最为寻常的触碰,都早已变成了再难企及的奢望。
她眼眶倏地泛红,心头像是被撒盐揉碎了,连呼吸都倍觉勉强,却还是故作平静地指了指身后,强笑道:“胆子肥了呀?居然连十二哥都一起骂了!”
叶清桓见她这个模样,若有所悟,心底骤然生出沉沉悲意,一时不及思考,便茫然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可刚一搭眼,脸色就立刻变了,手底下一不留神按碎了两块瓦,神情紧绷,看上去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姜萚纵容地笑了笑,轻声道:“十七。”
余下,便无话可说,更不忍再说。
良久,叶清桓干巴巴地应了句“哥”,咳嗽一声,扭过脸,没话找话道:“之前我想着,但凡我活着一天,便不会让你学卫云川那倒霉催的老东西,可现在看来,你到底还是没逃掉。”
姜云舒低头一笑,眼光在他眉目之间流连:“可不是嘛,寡妇不好当啊!”又抬了抬手,露出叮当作响的几道金玉镯子,装模作样叹道:“尤其是这般光鲜亮丽的寡妇。”
叶清桓不由默了默,费了半天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言不由衷的几个字来:“小祸害!”
姜云舒像是得了赞扬似的大笑起来。
笑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敛容道:“多年前,我陷入了薛瑶的幻雾迷阵,做了些惹你生气的事情……”
“打住!”叶清桓乜她一眼,十分顺畅地开始冷嘲热讽,“既然知道那事惹人生气,你就趁早别犯蠢,真做下了,就偷偷摸摸藏好,还好意思特意拿来跟我说——你是怕气不死我?”
他话说得Yin阳怪气,仿佛极不耐烦,可眼神却是清澈而了然的,姜云舒对上这样的目光,连心跳似乎都停了一瞬,缓缓地吸了一口森凉chaoshi的空气,在胸中盘桓几许,又更缓慢地吐出来,而后终于笑着点点头:“也对,师尊大人一向是朵娇花,可不敢让您老人家Cao心费力。”
叶清桓哼了声,纡尊降贵地分给她了个白眼。
紧接着,像是终于想起了正事,他拍拍不可能沾染上灰尘的衣裳,站起身来,嫌弃地低头看了眼脚下势犹未止的洪水,指尖勾了勾,一块琉璃瓦便腾空而起,直直落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一蓬水花,霎时间,透骨的森寒扑面而来,让在场诸人齐齐打了个激灵。
他后退了一步,抱臂品评道:“啧,如假包换的忘川水,禹王可真是能耐了!”
若不是有能耐,距离禹城足有几十里的冥河忘川,怎么会在须臾之间就决了堤,毫无预兆地上演了一出洪水滔天?
新来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姜萚无奈道:“从头说起罢!你们这些天可曾探出什么了?与之前的地动和城墙倒塌可有关联,这水又是何时漫上来的?”
叶清桓垂了眼皮不出声,像是在片刻之间就睡着了。
也不知他是真的知之不详,还是躲懒躲出了习惯,叶筝虽然不大会说人话,但是这时也只好硬着头皮从鸡毛蒜皮的前因开始讲起:“十二既然这么问了,应当知道我们为什么在这。”
见姜萚确认,他轻重不分地继续道:“禹王为人谨慎,虽表面上对来投的修士礼遇有加,但每逢露面,四周却总有心腹戒备森严。除此之外,他果然如我们之前推测一般,对自身修行藏而不露,有几次三番刻意问及出窍期以上大修才知道的隐秘,除非亲身体会过,否则难以领悟,幸好我当年境界更胜于此,应对上才没有露出破绽。如此数次,我大致对他深浅有所猜测,而禹王或许也以为凭我修为,若要行刺于他不必这般大费周章,终于渐渐放下戒心……”
他说到此处,不防叶清桓嗤笑一声:“都是废话!那老东西嘴上说得好听,实际还不是一边假装不拿你们当外人,一边前呼后拥,让你们连下手的机会都找不到!”
叶筝微现赧色:“确实如此,可惜我机变不足……”
他不疯的时候是真老实,正经得连打嘴仗都不会,反倒让叶清桓很不适应起来,只好干咳一声别过脸去。
正此时,不远处一个声音接道:“倒也怪不得叶兄,实在是禹王此人太过多疑,让人难以捉摸。”
众人循声回望过去,便见卢景琮白衣落拓,从飞剑上步下,踏足这孤岛似的屋顶,面带疲色地缓缓走来:“此后‘伴驾’机会渐多,我们便觉出有异——禹王虽极看重陈王暴毙之事,但并不像是之前推测那般物伤其类,反而时常难掩焦躁怨恨,更像是被谁抢了囊中之物一般。”
“囊中之物?”姜萚眼神一凝,若有所思。
卢景琮颔首道:“正是。”
他的叙述较叶筝更加简洁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