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人不会嫌自己的晚景太优裕的,她也是要为自己的晚年考虑!这一番话,足以保她周家两代的富贵了。
只是,此时此刻,怕是太后也未必能考虑到周嬷嬷的小心思了,她闭着眼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徐循瞥见几滴晶亮,滚落已带皱纹的眼角。
她亦是低低地叹了口气,别开头不忍去看,耳中只听得太后说道,“郕王太拘泥了,非常时行非常事,又何须执着什么规矩……”
她乏力地歇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既是宋代,不也一样是兄终弟及……昭宪太后有云,国有长君,国家之福,此言诚不我欺……众卿家又是怎么看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太后的意思,还需要更明显一些吗?
吏 部尚书王大人上前一步,弓身道,“娘娘此言有理,文皇帝代建庶人,乃是建庶人倒行逆施、败坏祖宗家业,此人已不堪为帝,其子孙又有何资格承继王位?今日土 木堡之失,国家Jing锐十去其九,河北局势至此糜烂。燕云十六州光复不过百年不到,又有落入敌手之虞?先帝之过,倍数于建庶人!其纵未死,又有何面目存世?臣 请娘娘昭告天下,立郕王为帝,郕王长子为太子!”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先皇长子,能留一王爵,已是天恩浩荡!”
要做,就做到尽!既然站到了郕王这边,对先皇世系,当然要赶尽杀绝,倍言其过——先皇的罪过越深重,越多人知道,郕王的皇位就越稳当,这里头的道理,任谁都想得明白。
屋内陆陆续续,也响起了附和的声音,但却并不响亮。
太 后点头道,“王卿此言,甚合吾意……唉,此子素来悖逆,昔年我中风,又怎是王振一人之过,早在当日,心中便觉不妙,亲政以后,更是倒行逆施,大行廷杖,侮 辱斯文。果然今日,果然是做出这等癫狂昏庸之举,几乎断送了祖宗家业。郕王素习孝顺恭敬,定能复兴家业,振作山河,诸卿务必好生辅佐……与我等共度眼前难 关。”
她一开口,屋内顿时就静了下来,都是恭听太后发言,却不料太后反手一刀,立刻就给先皇扣下了‘不孝’、‘无道’两顶帽子。徐循即使在屏风后,都能感受到那仿佛是肚子中了一拳的错愕感,正自从诸大臣身上散发出来。
“娘娘圣明!”王大人现在只可能附和这些话语了,来自太后的支持,也的确让他Jing神一振,“郕王殿下聪慧孝顺,定可不负娘娘所望!”
附和声如今是更响亮些了,只是气氛仍有些冷淡,徐循冷眼旁观,此时忽道,“不过,若还有卿家持有异议,也不必隐瞒,不妨就在此刻说出来。”
有意见就现在说!不要现在虚与委蛇,回去还想着怎么匡扶正统,为先皇长子奔走!
得她一语提醒,态度保持沉默低调的数位大臣,顿时收到了不少戒备、敌意的眼神——这种事,就好像是溺水,已经在水里的人,是不会喜欢站干岸看热闹的那些人的,尤其大家身份没差,我都下海了,你还故作清高,这什么意思?
要么是现在提出反对意见,然后等郕王登基以后被远远贬谪,甚至是迎来破家灭族之祸——永乐初年的腥风血雨,可是还没过去多远。要么就是现在保持沉默,在郕王登基后,一样被视为异己,加以打击,而且还会失去此时殿中同僚的善意,被这些重臣落井下石……
殿中陆陆续续,又响起了不情愿的附和声,这附和来得是晚了点,此后随之而来的,必定是长达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宦海挫折,不过即使如此,那也比破家灭族之祸来得好些。
没 有人为先皇长子坚持己见,建庶人以国士待方孝孺,方孝孺以国事报他,先皇当然也不是没有宠信大臣,只是都被带在身边去土木堡了,如今留下的,也没谁和他情 分深厚,不过是对lun常大义看得更重而已。只是官都做到这地步了,谁还不知道变通啊?自己死无所谓,落得个方孝孺般诛十族的下场,那又是何苦?
终于,声音统一起来、响亮起来了。“臣等,请娘娘昭告天下,立郕王为帝,郕王长子为太子!”
郕王还在屏风后谦让,不过这只是个姿态,没有人会当真。太后也吃力地半坐起了身子,说着劝慰的话,令郕王接下皇位。徐循却是闭着眼,没有看向任何人。
终于争取到了。
她和郕王终于是得到了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大臣对于郕王继位正统性的承认。
这皇位,不是郕王谋算、争取来的,是太后与大臣商议共举而来,世系变更,也不是Yin谋诡计而来,而是公议得出的结论。郕王得位之正,日后将无人可以质疑。
恍惚间,十多年前,帝位传承时的风风雨雨,似乎又再现眼前,当时的疑惑与忐忑仿佛还是历历在目:虽然大势不会因为她而扭转,毕竟因为她轻微变化,她也要为栓儿登位,担上责任。若是栓儿不堪为帝,她又该情何以堪?
事到如今,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但徐循心中,在沉重以外,却是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在做出决定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