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背了她,
杨烈的大腿吃了一拳,肿的老高,咬着牙一瘸一拐,趁夜溜出客栈,出去前顺手
抄了账簿,勾去自家的名字文引。店内除了他们之外,都中了熏香,昏睡的死猪
一般,故此虽然打的天翻地覆,却不曾吵醒任何人。
绛州乃是内地,治安一向良好,城内兵备松弛,夜晚街上甚至没有巡更的弓
手土兵,城头的兵卒也是几个禁军节级领着一群厢军,此刻寒夜之中,全在偷着
烤火睡觉。城头上的灯笼忽明忽暗,西南城墙全是土墙,长期以来风吹日晒没人
修缮,不但有数道大裂缝,甚至还塌了一块,那缺口处竟然都长出了一棵歪脖树,
墙角处竟还被人为的掏出了几个狗洞。
从此处,三人无惊无险的出了城,到了城外的一片乱草丛里,将苏湖放下,
开始给她推拿解穴,好半天,苏湖的身子才恢复过来,酸麻仍在,但已可活动。
「我等的身份是走不得光的,岂能放他离开!?」童贯咬牙切齿,对杨烈非
常不满。
「他要走,我们拦得住吗?他的武艺,你也见识到了,要杀我等三个,易如
反掌!我们又凭什幺留下他?」杨烈沉声说道,「适才的局面,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我等三人皆变为尸体,一种是我等三人都留得性命。最终他都会离开,你是
想要哪一种?」
童贯语塞。
「再说,窗外那神秘人,还有韩月突然离去,说明我等的身份只怕已经被有
心人看穿了,杀了他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况且我看此人颇有野心,若能笼络过来,
岂不是好?」
「这等绿林草莽,反复无常,你怎知他会为我们所用?」
「他原本是朝廷武官,还曾是折可适的部下。我看过陕西的案卷,此人确实
是被通缉的逃兵。但你看他适才言行举止,颇有些士子气度,有些细微的军中习
惯动作仍然改不了,此人我看绝非一般的草莽。」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叛国的败类而已。」
「哼哼哼,真的吗?折可适何等豪杰,何等眼光,他调教出来的部下岂会有
叛国之辈?当年洪德寨一战,几千残军被十万西贼包围,可有一人投降的?若此
人真是这等货色,折可适岂会让他做牙兵都头,以之为心腹?」
「你是何意?」
「我看这厮叛逃入夏,现在在江湖上游荡,只怕都是被人刻意安排的。」
「他现在还是官兵的细作?既如此,想必是身负密令,做些隐秘之事。此事
……莫非与孙二娘有关,莫非是那批失窃的军纲!?」童贯灵光一闪。
「那又如何,他现在已经走了,哪里去寻?」苏湖终于能说话了。
「此人如此本领甘做细作,可见志向非小。有抱负有野心,那就好办。蔡相
公最喜欢这样的人。」
「既如此,何不先诳他一诳?等到了何灌那儿,再慢慢炮制他。」
「他岂会上这个当?这等人若是真的在西夏做过卧底,那天天只怕都在尔虞
我诈中度过,想让他上当,谈何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骗他。」
「何意?」
「我对他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招揽他。」
「只可惜他会不会入彀,你却不知。」
「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此人若是真的追孙二娘所劫军纲那条线,迟早
会有进汴京的那一天!」
童贯突然意识到,这个杨烈,似乎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这桩使命,
背后似乎还另隐藏着无尽的黑暗。杨烈和他背后的蔡京,就是这无尽黑暗的一部
分,而在他们的背后,则是蜷伏在黑暗深渊之中庞大可怖的黑影,独相已经五年
的章惇、眼看就要封后的刘贤妃、已由遂宁郡王升为端王的皇弟赵佶……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是别想那幺多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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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符元年七月辛丑,河北路,大宋北京,大名府。
韩月站在景风门外,看着这雄壮高巨的青灰色城墙与壮观巍峨的城门楼,心
中竟然起了一丝感慨。
这就是大宋朝的北京,号称天下雄镇的天雄军,大名府!
比起他曾生活过的汴京,那广阔无垠的城池,城内长达几十里的街道,三道
城墙的险固,这大名府也丝毫不逊色,当真是龙渊虎垒之地。
这等人工移山填河改变自然地貌,建立起来雄伟广阔的巨大都市,真的是人
力所能造出来的吗?辽国也有很多城池,但是和宋朝一比,不得不承认真是脆弱
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