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儿,一楼渐渐传来悠扬悦耳的丝竹之声,今日的着重节目斗花会终于是开始了。
一个个雅间的大窗户都慢慢地被支起,郑媞跪坐在窗边的长榻上趴着窗辕往外看,越过不算宽阔的廊道,低矮的美人靠,从雅间儿里就能直接看到一楼那个圆形的大高台,只是一会儿若是想要看得十分清楚的话,恐怕也是不能够的。是以一楼台下的花商们排好了各自的顺序,便往后头而去,将一楼最好的观赏位置留给了贵人们,不过可惜的是,似乎都已经让人给占了去了。
郑媞有些小小遗憾地趴在雅间的窗台上,用平视的目光眺望过去,还能瞧见对面雅间窗户里探出来的几只小脑袋,在跟她做着同样的事情。
两边的视线一对上,都纷纷朝着对方吐舌头扮鬼脸,郑媞觉得好玩,准备做出一个极丑无比的鬼脸出来,便努力将眼睛往上翻,吐出舌头作怪似的要去舔左边的梨涡,那嘴歪眼斜的怪样子简直是要多扭曲有多扭曲。竟是与对面那看上去比她还要小上两岁的小娘子较上了劲儿,两方相隔地远远的,却玩的不亦乐乎。
“这……小师妹?”忽如其来的好听的男声让郑媞的眼睛差点儿抽筋,结果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一张唇红齿白的秀丽面孔,那双墨染一般的黑色瞳孔里头倒映出郑媞做出的鬼样子,眼前这人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憋笑。“三郎,干嘛呢?”又有一双粉底皂靴越走越近,郑媞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啪”地伸出爪子,将窗外那张好看的脸推开,支着窗辕的核桃木支架一撤,窗叶子应声而落,还有咔擦的一声,听的人格外牙酸。
邵启:“……”好吧,阿媞还是这么可爱。
郑杏与十一娘才放下了手中的蝈蝈壶,是以没瞧见方才的一幕,此时便都有一些奇怪地问:“怎么把窗户撂下了,都看不到了。”一边挤上了长榻。
郑媞没法儿将自己干的丢脸倒霉事儿述诸于口,只好委委屈屈地复又支起了窗户,嘟着嘴将圆润的小下巴垫在交叠着的rou嘟嘟的小手上,犹自羞愤着。
不一会儿外间传来了说话声,郑媞的两只小耳朵刷的支楞了起来,好嘛,还敢过来!郑杏“咦?”了一声,道:“阿启跟佛生来了,我去瞧瞧。”又问郑媞,“你去不去?”
“不去。”郑媞答得分外干脆。
“哦。”郑杏就自己撩了帘子出去了。不一会儿,郑杏又进来了,轻声道:“跟我出去。”
“干嘛啊?”郑媞翘着小嘴巴表示不愿意。
“阿启太机灵了,方才就着人在下头抢到了几个位置,咱们下去了正好。这不特意来喊咱们吗?嘿,你还不领情呀?那我叫十一娘去了啊!”
十一娘眨眨眼睛,将小小的羡慕压在了心底,摆摆手说:“我不去,我在这儿看挺好的。”
郑杏却是不好意思了,便道:“没事儿,咱们几个也不分什么你我,一块儿吧。”
相信世上没有哪个小娘子是不臭美,不爱面子的,郑媞当然也爱啦,只是却让个美貌的小郎君给看了去了,心下有多别扭就不消说了,更何况他方才还笑她!郑媞简直恨不能钻进地底下去。奈何现如今却要为了一株牡丹花儿而折腰……郑媞一心矛盾地拽着郑杏走,一张红的茱萸似的小脸儿有一半埋进了兄长的广袖之中,弄得郑杏是一头雾水。
“师妹好。”见半天没见郑媞主动打招呼,崔望阶跟邵启便自动与她招呼了,两人都是笑眯眯的,郑媞闷声闷气地也问了好,余光朝邵启瞄去,后者一本正紧的模样儿,仿佛方才窗户外头被虐的不是他一样,郑媞疑惑了,再看。直到薛氏没好气地问:“阿媞,你眼睛抽筋了吗?”
郑媞:“……”好伤心,这还是亲娘吗?
众人憋着笑出了门,找着了邵启使人留下的好位置,竟然还是在前座的,边上还有一众孔武有力的仆人们守着。之间此时的高台之上已经被摆上了整整一排约十余株的牡丹盆景,每一株都是吐蕊喷香,沾凝着露珠儿,红黄蓝绿粉白紫,各种颜色一应俱全,郑媞凑在郑杏的耳边轻轻的呼了一声:“一上来就这样大手笔,那后面压轴的花王该有多美多稀有呀?”
十一娘说:“十娘你忘记了,花王是斗出来的,不一定是在最后出场,也许后面上来的都不如这些也说不定。”
上首第一株往后分别是金环形的丛中笑,托桂型的金玉交章,还有蓝田玉、佛头青、雪映桃花和一片丹心等,等众人纷纷惊叹了一回,又有第二拨、第三波往上送,直到整个圆形高台被占去了一般的位置,一片鲜妍满目,让人挪不开眼来。有几样郑媞也叫不出名字来。
“那个好看,却不知叫什么?”郑媞指着台上一株粉色的,只见那花儿形如皇冠,有大口碗盏的大小,叶片偏圆还有些长,乍一看是粉色的,但是再细看,华陀之处带着一抹浓重的紫色,慢慢往外晕染变浅,变成浅浅的粉色。被层层叠叠的花瓣簇拥在最中间的花蕊是很纯正的嫩黄色,平凑成一个圆润的花心。生的有些像第一波上来的雪映桃花,却又不太像,整朵花儿沉甸甸的,几乎要将那细长的枝干给压弯了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