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到底是久病之人,又与人说了好些个话儿,便有些支撑不住了,不多会儿便由阳石公主等扶着回了寝殿稍作歇息,养一些Jing神好参加酉时过后的家宴。
七娘被皇后以及阳石公主留了下来,皇后让在郑氏女眷的席位处又加了一席,道:“阿如去与姊妹们一道儿说说话儿吧,一会儿跟着回家过年,明日再跟着进来看我就是了。”郑如便是七娘的名了。继而又对右下首第一席的王贵妃微一颔首,“下面就有劳贵妃了。”
先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贵妃这才站起了身,回身往皇后处盈盈下拜,“妾遵命。”满殿的后妃、公主、命妇便也起了身恭送皇后。
七娘是公主之女,有朝廷敕封的正五品县君诰命,又是郑氏现如今未出嫁的姐妹中年岁最长者,因而席位便被摆在了薛氏等妯娌之后,从八娘到晶娘都要再往后挪一个席位。这样一来,难免造成不便,姐妹们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很高兴的,七娘于是阻止,道:“不用挪动了,我与十娘、十一娘坐一席就好了。”
这三人都生的不胖,勉强挤一挤倒也使得,却从来没有这样子的规矩的,宫人有些犹疑不定,这时候皇后已经离席了,便眼看向贵妃,只听贵妃笑着道:“听县君的吧。”又斥责宫人,“县君和善,喜爱与姊妹们亲近,你这婢子有什么好犹豫的?规矩能当饭吃的吗?给县君和两位郑娘子换一张大些的食案不就是了?”
她这话儿说得有些不lun不类的,但是该有的意思都有了,不外乎是县主位尊,与尚且没有诰命的姐妹们同案而食算是纡尊降贵,这几乎是明着在挑拨了,就连郑媞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却是说得十分地义正言辞。又说规矩乃是死物,言宫人不知变通……
偏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入宫侍候圣人之前,不过是个卑贱的商家女,连字儿都不识的,哪里懂什么道理?哪里能因一点点事情与她计较?
宫人唯唯应是,便下去了。
七娘年少,城府到底还不够深,闻言脸孔都有一些涨红,硬撑着行了个礼便下了丹陛,郑媞与十一娘面前的食案已经被换成了一张更长条的案几,杯盘碗盏也上了新的。
十一娘自来与七娘说不上话,这会儿也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只自顾自地与郑媞讨论着浆饮:“这宫里头别的说不出,这五色饮倒是极好的,不过我最爱的扶芳饮确实要到了春季才有的。”
郑媞自小在父母兄姐的娇宠下长大来,什么时候让人这样当众说过自己是个被“纡尊降贵”的?按说是该生气的,心里也确实是有一些不高兴的,只是她素来知道贵妃与自家应是不太好的,因而见七娘因贵妃的话而窘迫了,便也不给她难堪,同时也觉得她好生可怜,想了想,便将手里的甘香松饮推荐给她,道:“好些日子没见找你了。这个味儿最好,我最喜欢这个,你试试看。”
七娘本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自小在宫里待得时间比公主府还要多,与郑宅诸人也并不多么地亲近,总也有一些隔阂似的,这会子明知道姐妹们或许会因为这个而更加与她不相合,却觉得这不是她的错儿,她是真心想好好相处的。心里着实委屈,又拉不下脸面来,便就这么僵着。
郑媞会主动示好,她倒是没有想到的,接过了郑媞手上的杯盏,放到嘴边呷了一口,心里却是微微松了,微微抿了嘴跟郑媞说:“这是宫中供奉的慧空禅师琢磨出来的饮品,你要是欢喜的话,我常带出与你。”这时候各种菜品、汤品、饮品的方子都是各家所珍藏的,皇家的底蕴浅,难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让人学了去了。
郑媞还未说话,十一娘便低声哼道:“咱们家也不是没有吃的喝的,哪儿用得着巴巴儿地来拿人家的东西?”
七娘嘴角的笑意再次僵住了,郑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这宫宴实在是没意思透了。只是若真的这样子坐到宴饮结束,又未免无聊,托着下巴假装不知晓她们之间的机锋,转而问:“听人说长安最近流行泣血妆,我回来也有半月余了,怎么从不曾见过?”
前头的八娘倒是转过了身来,笑盈盈地看着郑媞,道:“我可算是听到你们的悄悄话儿了,下回我领了你去瞧!”
“哎。”
酉时宴罢,在大兴殿外与同样结束了宴饮的郑衍等人回合,一道儿往宫门口行去。
“阿媞冷不冷?”郑杏捏了捏郑媞在斗篷下的小手,并不是很冷,但还是将自己手里头握着的瓷手炉给了她。
郑媞用手捂着嘴,止不住打了个哈欠,一进到马车里,便钻进了薛氏的怀里,又打了个哈欠,一边将去更衣的时候遇到真定、长沙二位公主的事儿说给了薛氏听。
薛氏并没怎么当一回事儿,说:“皇家的公主刁蛮一些都是有的,少招惹就是,不过你也记得,真的招惹了,也不要害怕。”
“嗯。”郑媞被马车一晃晃的就要睡着了,说,“其实七娘人并不坏,就是有些没有城府罢了,容易让人从脸上看出来,道行太浅啦。”
薛氏失笑着去拍她的脸蛋儿:“她可比你要长上两岁呢,这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