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你是睡糊涂了吗?隔墙有耳,小心叫人听见了惹祸上身。”
呼延骓不明。赵臻走到他身边,背着手望天:“咱们那位太子,如今还在宫里高高坐着。只是,等来日我们攻破肃城,彻底夺回被吐浑抢走的所有城池,只怕那一位的位置就要坐不住了。”
肃城?
攻破?
呼延骓一时茫然。
赵臻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分隔开却又叫人迟疑。
宝应二年冬,他们不是已经收服了肃城?
“云雀……”呼延骓看着赵臻的脸,火光照应下,他脸上神色平平还显出一丝疑问。呼延骓改口:“十一娘她最近怀孕了。”
赵臻想了想:“十一娘……是花楼的姑娘,你的相好?”他笑,伸手捶了下呼延骓的肩膀,“你平日里一派正经,什么时候也偷偷藏了一个相好的姑娘?”
军营里没有成家立业的男人很多,不设军ji,但不拦着他们去花楼。
“既然那姑娘怀了你的孩子,等肃城这里结束,你就早些将人赎身接出来照顾。她出身低,你若介意,只想纳了做妾,也得好好照顾。”
赵臻还在说,眼底流着无奈,“别学我父王,身边女人无数,却大多不过只是一时宠爱,祸害了别人一辈子。”
赵臻的话都说得如此清楚了,呼延骓心底只剩骇然。
到这里,他如何还能不明白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宝应二年,肃城。
这里没有他的妻子。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梦醒了,也许一切都会回到现实,他有妻有子,有手足兄弟。赵臻成了太子,与太子妃琴瑟和鸣,生了数个孩子。朝臣们希望东宫能多进美人,想把自己的女儿侄女送到太子身边,新帝就统统让人得偿所愿,把那些小娘子们接进自己的后宫里。
梦醒了,他就能听到赵幼苓念着刘拂从汴都寄来的信,听他说宫里的趣事。
于是,呼延骓回营帐里,在一片呼噜声中睡去。
军号声带他醒来。
然而醒来后的世界,依旧还是在原地。
他看着前头牵着马过来的赵臻。
“走了,”赵臻冷冷地望着远处,“今日一战,是时候和肃城的吐浑兵分出胜负了。”
呼延骓随军到了肃城门前。
和他记忆中一样,营地驻扎在离肃城不远的地方。整个肃城都被围困住,没有粮草进入,城中的吐浑兵根本无法支撑太久。
如今,已然是穷弩之末。
昨夜的雪很大,大得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一直到天明,雪只见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就连天上都灰蒙蒙的,笼着一层云,遮盖住了所有阳光。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天到城墙外攻打,因此肃城城墙上,吐浑兵早有防范。只是也许是真的撑不住了,上头的人说话时嗓音嘶哑,说不出的难听。
“赵世子,你看看这是谁!”
见他们不退兵,吐浑兵扯着嗓子吼了一声,随后,呼延骓就瞧见了和记忆中的一样,有个少女被推搡着压在了墙头,然后直接拿绳子吊着手腕,放了下来。
就那样直直地吊在了城墙上。
吐浑兵叫嚷:“赵世子,这位可是你们韶王府的小郡主!你若是攻城,城破了,你的这个妹妹可也就没了性命!”
他们说着生硬的汉话,怕底下人不能理解他们的意思,还拿着刀在绳索上比划了两下,发出嘎嘎的笑声。
那少女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长相。
呼延骓想起那个死在肃城的九娘。可身形看着并不是很像。
他有些迟疑,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
那个他在沧州曾经短短做过的一个梦。
他猛地抬头,望向吊在城墙上的少女。
风吹过。
那少女长发凌乱,风一吹,露出半张素净的脸庞。很美的一张脸,肌肤雪白胜过这满地银霜,微抿的檀唇如果弯起定然有着最动人的笑容。
这张脸……是他的妻子。
“太……世子,是十一娘。”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还在梦里,还是说他过去所曾经历过的一切才真正是一场梦。
“十一娘不是你的相……”
好字就在赵臻嘴边了,呼延骓看着他,看他脸色缓缓变化,望向少女的眼神变了几变。
“是十一娘?”
他语调有了变化,呼延骓明白,赵臻终于想起了他还有个妹妹,行十一。
“她怎么会……在这?”赵臻喃喃。
呼延骓听赵幼苓提起过韶王府当年出事后,她们都经历过什么。那些事,新帝和太子也是后来一家团聚之后才查探出来。
这些,宝应二年的赵臻应该知道,可他……却又不知道。
赵臻只是一时有些失态。
待听到城墙上的吐浑兵依旧叫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