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身后低声道:王爷,圣上起身了。老奴还要陪圣上来问安,先怠慢王爷了。
北堂朝点点头,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他又正了正神色,再一次叩头,沉声道:母后,朝儿过会再来陪您。他说罢,缓缓站起身来,司礼监另一个掌事头子适时地补了过来,低声道:王爷,请前往汝清台恭候圣驾。
北堂朝点头,太监早就抬来了紫色玉绸礼轿,北堂朝抬脚上轿,沉声道:走。
这座玉绸礼轿是绝对严守宫廷礼制的亲王轿辇,仅次于圣上的蟠龙黄金辇。十六抬的礼轿既稳又快,北堂朝刚刚在轿内闭目养神了一会,就感到轿子稳当当的落了地。
王爷,请下轿。
北堂朝睁眼,从被打开的轿帘中看出去,果然已经到了汝清台。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那双幽深的黑眸中的情绪一闪即逝。北堂朝步履沉稳,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宫人,他缓缓踏上汝清台前的青石台阶。
早膳与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完全相同,糯米粥,流沙包,酱渍青瓜,茶梅虾。这是先太后十年如一日最爱的早点。藤编的褐色餐桌上早就摆好了四副碗筷,北堂朝走到并排的两个主位前,一一鞠躬,而后自己走到右侧的单座落座。
这是汝清台,是他的母后最喜欢的一处台殿。汝清台是汤鹿行宫中最小的台殿,然而却也是地势最高的一处。幼年时,父皇常在这里陪伴他们母子吃早饭。汝清台背身荒凉,远眺可见江水拍岸。母渡江的水流声和母亲温柔的叮咛声交杂在一起,以致于之后很多年,北堂朝听见母渡江的水声还常常会产生错觉。
那个女子并无惊天才华,也无绝世容颜,她只是那样普普通通的江南女子,一个柔弱到极致的存在。然而,她却做到了无数英雄美人终其一生想要追求的事情被人记住。
母后留下的一梳一镜,一壶一杯,都让人观之心动,好像那个女子仍然住在这座宁静的行宫之中,从未离开。
北堂朝望着主位桌上那套一模一样的餐具,描金铭龙,描金铭凤,自然而然地摆在一起,和记忆中重叠起来。往年里的这一天他心中总是颇多感怀,然而今天,他却又多了很多沉重。
事到如今,每一步都经过了反复权衡,可他心中终还是自责,要将这西南的纷争牵扯到母亲祭日的灵前。
北堂朝正犹自出神,就听远处多人走动的声音,他抬起头,正对上北堂治进来。北堂治同样穿着一身黑色锻袍,只加绣了暗色的龙图以作区分。当朝天子同样散发,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平日里穿戴的黄金衣饰,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轻松很多,没了那么多天子沉威,多了几分随和。
北堂朝站起身,走到左边替北堂治拉开座位,皇兄
北堂治与他之前一样,在两个主位前鞠了一躬后才走到左边坐下,他扫了一眼北堂朝:问过母亲早了?
这是一句废话。开殿日的一整套礼规走下来,都是按照北堂朝先、北堂治后的规矩,二十几年始终如此。然而北堂朝却没敢有半点怠慢,点头说道:在皇兄之前问过了。
北堂治只随便一点头,微微一抬手,等在一边的宫女过来替二人和桌上的两套空碗筷盛粥布菜。北堂治说道:今日开殿礼后,你自己看看是在母后寝殿里多留一会,还是干脆住一晚。一年来一次,也该陪母后多说说话。
北堂朝心中顿时感怀,他知道,这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弥补自己之前纵季华鸢犯错的愧疚。北堂朝抬眼看去,北堂治面色已经松缓了很多,甚至还带着几分轻快这是重温当年早膳场景的时候,当年的饭桌上,确实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家人其乐融融。
北堂朝止不住地出神,对面的北堂治看他发呆,也不点他,只是低叹了一口气,说道:吃饭吧。
早膳过后,又有其他礼规,这些流程非常繁琐,但却是北堂两兄弟多年来早就烂熟于心的。其实,繁琐只是观者的感觉,他们兄弟二人在做这些的时候,又怎么会有无趣,只能是怀着最真诚的心,细致地去照顾每一个应该做到的细节。先太后祭日前第二天的开殿日,本就是先帝当年制定的规矩,像是先太后还在一样的,一家人好好过这一天。这二十几年来,南怀发生了太多事,先帝驾崩,北堂治继位,然而这开殿日却从来没有动过。唯一的区别,从前是父子三人过这一天,如今只剩下兄弟二人。
空碗筷多了一套,但是该在的都还在。
到了正午,钟声响了十二下,卿云殿前殿正式开殿。北堂治和北堂朝又换了另一套衣服北堂朝的是黑袍带祥云案文,北堂治的是黑袍带金色衣边,一同出席开殿礼。
今日会出现在卿云殿前的应当是汤鹿行宫内全部的住客,然而能够随北堂治、北堂朝二人进殿参礼的却极少,诸如许平江这些后生小辈,是连看都要排在殿外层层人山后远远的看的。而晏存继作为西亭王储,如今南怀最尊贵的客人,当然要被请进殿去。北堂朝远远的看见晏存继从另一个方向过来,没有露出任何表情。晏存继今天很给面子的穿了一身肃敬的黑衫,身后只跟了一个西亭下人。晏存继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