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沿上,两只小腿就耷拉在窗外,前后踢着。脚下的林涛像回应他,霎时簌簌声更大,风灌进他的长睡衣,抚摸他赤裸的身体。
尹觉明眯着眼,微卷的黑发纷飞,忍不住仰头,像任何一个被自然界取悦的动物。
楼下传来声响,随后他目光顺着脚尖望下去。
正楼下,小圃中,张弛不知什么时候出来,正拎着浇水壶打着哈欠。他看上去比昨天见面时不修边幅,头发凌乱着。想必他没想到尹觉明会醒这样早,此刻赤裸的上身被晨光勾出肌rou线条,泛着蜜色的光。
昨日雨歇,今天空气中还有夏日新雨后尘土的温热气息。张弛随便给花草溜过一道水,大咧咧蹲下拾起一只小铲子挨个插几下松土。之后他趿拉着拖鞋,走到稍远处树丛里,解开裤腰带,淋漓酣畅尿了一泡。
就在张弛边系裤腰带边准备回屋的一瞬,睡眼惺忪的余光瞄到什么,立马往上看了一眼。
大概是没睡醒加上受惊吓,还朦胧着的张弛爆了句粗,冲着上头看了老半天,似乎在琢磨怎么回事。
即刻又皱眉,仰着头叉着腰:“危险!烧退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张弛问的当然是尹觉明的病,尹觉明却咯咯笑了,两手呈喇叭状比在嘴边:“我感觉,好极啦——”
眼看尹觉明坐在窗口摇晃的张弛显然不这样认为,尽管那玉样的踝垂在粗糙的木横撑上显得很晃眼,但张弛总觉得尹觉明就像那些随风摇摆的书,质轻的睡袍衣袂翻滚着,翩跹着,实在令人没什么质感。张弛觉得他快要被风吹走了。
尹觉明低头看张弛扔下手上的一系列工具冲进屋,不到一分钟,自己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从后头揽住抱下来。张弛皱着眉,有些凌乱的形象让他比昨天更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真没事了?”张弛用手背在他额头贴了一下,算松口气,“我还以为你烧糊涂了!哥们儿,虽然地方不高好歹是三楼,摔下去不是闹着玩的,危险。别总往窗口凑了!”
“我还没说你,昨天说去给我拿药。”
“药我放你床头了。”
“你怎么不叫我吃?”
张弛没说话,低低笑了两声。他这一笑,就显出点稚嫩来,不像之前老派。
“秦硕说我最怕打扰,你还当真啦?”尹觉明光着脚踏着板梯往下走,捏着几枚药转身放在跟上来的张弛手心,“药我是用不着了,现在好饿……你昨晚好歹叫我吃饭吧?”
张弛挑了挑眉,也熟稔起来,手掌一收拢:“粥在锅里,就去炒几个菜,你十分钟往下走就行。”
十分钟后尹觉明换过衣衫,在对方门前敲了敲,模模糊糊听到张弛在里面叫他进来,便擅自推开门。
屋中弥漫着米粥和菜的香气,无声引诱他饥肠辘辘的脾胃,只是等尹觉明入了屋起,注意力就彻底被满屋的书给吸引了去。
客厅的摆置不多,墙上挂着电视机,一套沙发和茶几,再就是一条长木桌,周围放着六七八椅子,而房屋四周的墙面全做了镂空处理,密密麻麻全是书籍,随着临墙登二楼的木梯,一直累积到二层的高度,四面都犹如书墙围城的城堡,两把可攀登的木梯靠墙。
“我天。”饶是脑海中有些期待的想象,真实见到这样的书屋,尹觉明依旧由衷感到惊讶。
他当然没料想到在这样的乡下,小镇中,一个老太太自己家中的藏书能多到这种地步。
张弛早料到似的,把粥,馒头和小菜端上桌:“你朋友秦先生之前来看过,我以为他早跟你说过。我外婆别的爱好没有,就爱看书,镇子里上学的小孩儿总跑来借……吃饭!”
“那你外婆人呢?”尹觉明兴奋地沿着书墙往过走,“这么多书,你怎么弄过来的?”
张弛说了声以后告诉你,随后扔了围裙往二楼走,将老太太从房间里搀出来。
老太太看上去也比昨天Jing神点,拍着张弛的手:“今天倒起得比往常早?是不是为了昨天来的客人?”
‘昨天来的客人’此刻就站在阶梯下,主动跟老太太问好,解释昨天自己是有些低烧,没能跟她见面。
老太太身着哔叽衫,脑后扎了低马尾,头发已经几近花白,眼神却不糊涂。仔细看去,还颇能找出点年轻时的气韵,说话并不标准不知带了哪里的口音。
后来老太太说,他看尹觉明第一眼,就觉得很喜欢。尹觉明一身清清爽爽站在楼下,手里还摸着一本书,明明是初来乍到,却仿佛和这里融合得很恰当。
尹觉明对老太太的好奇心,也是有的。
毕竟不是每个住在这样乡下的老太太,都能有这样一屋藏书。
老太太叫张海音,说是张弛的外婆,实际上张弛却跟了她的姓。至于张弛的父母,饭桌上老太太未提起,尹觉明便也识相没多问。她告诉尹觉明,她小时候也没有张海音这个名字,是后来太向往去看看大海,自己改了这么个名字。她出生在齐齐哈尔,成长于鹤岗,后来也是在那里结婚,生子。再后来南下来到盘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