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该信你么?”我目光茫茫道。
“该信。”他毫不踌躇道,“相信我。”
我仍是无话,只是抬手勾上了他的指尖,牵了一牵,被他带着一路慢慢往回走。
半山腰上的夜风凉得似是湖底凝固的冷水,阵阵拍打在脸上,寒而不冰,早已不如冬天那般仿若刀割。路过方才站着说过话的地方,那捧着九山碎片一脸不耐的书珏早已是转头回了屋去,连影子都没能在地上留个一片。我晓得他心底怨念必定大于情分,遂如今对于他这般淡漠的反应,除了想要扼腕叹息,倒也没剩下什么多余的感情。
慢着步子不急不躁地回到屋内,待到全身无力地随性仰躺在榻上,我无端一人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终是彻夜未眠。沐樾言就在旁安静地盯着我瞧,也不怎么开口说话,许是平日里忙得太过疲乏,后半夜的时候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纵然如此,那一双手还是纹丝不动地环在我背上,像是生怕我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
隔天醒时他又是不在的,我睁眼望着身上掖得整整齐齐的一床被子,琢磨了一会儿,约莫也能猜到他的去处。事到如今,干脆也没心思再去偷懒,打了个滚即刻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钻了出来,由着一切手头上的事务都照常施行。
人间四月,颠因寺内春风拂暖,温柔而又缱绻地袭遍了每一个角落,连带着那石缝中倔强冒出的青苔,都因此若有若无地泛了一丝明媚的新绿。
我低头端着手中正热的汤药推门而入的时候,段止箫正一脸平静地捧了一盏凉茶来喝,而沐樾言与段岁珠二人则并排端坐于他的对面,似是有要事在谈,却又似是在拉扯闲话。
看段止箫的样子,想必不会对昨日陆羡河连夜离开的事情一无所知,然而细细端详他眉眼间始终漠然如一的细腻纹路,倒也一时无法从中瞧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我一眼瞧着他手中色泽偏深的冰冷浓茶,顿时也再顾不得其他,忙是上前去不轻不重地放下了药碗,正色提醒他道:“殿下,空腹饮茶伤胃,对身体并无任何易处。”
闻言至此,段止箫眉目一挑,茶杯虽是没放下的,却也未曾再沾上一口。
“顾师妹倒是冷静的很。”声音不咸不淡地传递至我的耳边,段止箫冷冷笑道,“师父人都没影儿了,你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懒得同他周旋,只是道:“师父是什么样的心思,殿下又怎会不知?他老人家一向远离纷争,喜好做个逍遥快活的山中酒客,此番蓦然归来与殿下一见,便已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哦?当真如此?”狭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抹危险的弧度,段止箫幽幽问道,“只为避世,不为别的?”
心下一紧,我神色微凝道:“不然还能有什么?”
“你说呢?”他意味深长地逼视我道。
“我不知道。”刻意放松了说话的语气,我缓缓道:“殿下与其在这里追究师父的去处,倒不如着力于忧心未来的迁都计划。”
段止箫瞬间寒了面色道:“顾师妹这话是在命令我?”
话音未落,沐樾言已是站起了身来,侧腰将我整个人都挡在背后,转而毕恭毕敬地向段止箫抱拳道:“殿下伤病未愈,勿要因此等小事动怒。”
段止箫见状不怒反笑道:“怎么?樾言你也护着她?”
沐樾言眸色淡薄,方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反是一旁的段岁珠耐不住了性子,不可置信地质问他道:“沐公子何故反复出言袒护这位小师妹?若要为此顶撞皇兄,可不是得不偿失?”
沐樾言面色不改,继而不卑不亢道:“属下本无意顶撞太子殿下……不过是忧心殿下的身体状况罢了。”
段岁珠听罢犹是不服,紧接着的下句话未能自口中成形,身旁的段止箫已是神色一凌,淡然出声喝止她道:“行了,岁珠。”
“可是,皇兄……”
“够了,这是我的事情,你莫要擅自钻牛角尖。”段止箫缓缓摇了摇头,转而偏移了目光,捻起手边一沓崭新无瑕的文书,继续瞥着我说道,“近来……我久病在床,手头上所耽搁的要务也并不在少数,如今突逢师父下山,肩上的担子也是愈发负得沉重。这个节骨眼上,我没时间计较师父他老人家打算去做些什么,也希望你顾皓芊能够安分守己,不要试图在我身边惹是生非。”
听到这里,我自是将其话中意味了然于心。低下了脑袋,半是恭敬,半是漠然地应和他道:“多谢殿下提醒,民女感激不尽。”
段止箫未再接话,约莫也是不想理会于我的,转头捧起了方才紧握于手中的大批文书,唤了不远处的沐樾言道:“樾言,你过来。”
沐樾言应声上前,却也仍旧是不愿入座的,始终站在离我数尺之外的地方,坚定不移地将我护在身后。而段止箫知他一向固执,也并未再出言强求,就着此番恰好的距离递了一封书信前去,调整了语气不温不火地说道:“这封信,乃是云迟从古晁城那边寄过来的,今早才收到。我方才拆开来简单看了一看,说是他们驻扎在南方地区这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