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清晨的柔和的风充满房间,窗帘和门都紧闭着,室内在不透光材料的包裹下像是一只衬满黑色天鹅绒的匣子,立香把被子抱在怀里,扭了几次,最终残存的睡意还是拜倒在饥饿与尿意共同的攻势下。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把手机从枕头下面摸出来——却摸了一个空。滚两圈,遵循着记忆伸出手臂,却连床头柜的边缘都没有摸到。她终于醒过来,却还没有彻底清醒。lovehotel的房型非常方便辨认,浅色的主色调,配合深棕色装饰和深浅米色的家具,一眼过去整个房间的布局和动线都相当一目了然。而她现在所处的房间则完全不同于她昨天晚上步入的那一间。虽然墙漆的选择也接近亮色,但这里却并没有选择常见的色调,反而选择了一种奇妙的灰蓝色来涂抹在两面墙上。她把窗帘拉开一线,尽量在不刺痛双眼的情况下放入尽可能多的光线。她对面是一个很高的棕黑色书架,上面按照书籍的大小、薄厚做了整洁的排列。除了书架、衣柜和一侧充当床头柜的桌子以外,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东西。好像他在通过家具的陈设来强行赋予这个房间卧室的功能。大小不同的绿植被放置在房间的几个角落,显示出房间主人的生活情趣的同时,也给整体色调添加了小小的亮点。立香看到一盆有些眼熟的植物,课长办公桌的角落也有一盆差不多的,只是要花盆的型号更迷你。她大概已经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了,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是让她感觉到了迷茫。不仅如此,她还得赶紧解决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现在必须要从这个房间里出去,才能上厕所。以及……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棉质t恤,掀开有些长的下摆,底下是一条沙滩裤。因为体格上的差距,棉抽绳被尽可能地拉扯出来,但随着立香站起身来,它还是松垮地掉到她的胯骨上方。她绕着床没头没脑地转了一圈,在床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朝下,正充着电。一双拖鞋放在边上,从痕迹来看是新的,她踩上拖鞋抓起手机,有一种忽然回到乡下nainai家度过暑假第一个晚上醒来以后会有的感觉。虽然立香其实并没有一个乡下nainai。因为睡得很足,她的Jing神可以说是好得不能再好,甚至连假装睡眠不足都没有了底气。在打开门之前,她又没有理由地到书架前面走了一圈,才鼓起勇气按下门把手。门立刻打开了,轻快而且没有发出半点响动。或许卫宫不在家里,虽然知道这绝对不可能,但在这一瞬间,立香心里还是忍不住涌现了“莫非他不会发现我”这个奇妙的念头。当然,随着站在厨房里拿着一把长勺的卫宫告诉她浴室在哪里以后,这个念头立刻破灭了。立香上完厕所,尽可能地在里面磨蹭了足够久却不至于显得自己逃避的时间,才勇敢地走出去。“新的毛巾和浴巾已经洗过了,在烘干机里,等烘干完毕你就可以拿去用。”他用那把巨大的勺子搅动汤锅,“午饭是燉牛rou和两道拌菜,你吃米饭可以吗?”“……可以。”立香有些虚弱地回答。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回应,好像在这样日常的节奏里,做什么回应都显得她大惊小怪,但她在喝掉半杯水(同样是在卫宫的指点下)以后还是忍不住徘徊着问:“我怎么……那个,会在你家?”“床弄脏了,这个你记得吧?”他还在调味,牛rou和土豆经过充分炖煮以后的香气太过霸道,好像一只手,在撕扯立香的肠胃。她嗯了一声,看向客厅的时钟。十二点半,对卫宫的午饭来说,好像有点晚了。他该不会在等她起床吧。“你说我先回去也没有关系,所以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回来。”他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问出这句话的立香才是应该对现在这个状况负全责的那个人。……哦。立香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在粗略的被擦身之后,她好像被叫起来,迷迷糊糊地穿了衣服,走到电梯里。但因为太困了,这些记忆需要刻意回想,才能以片段的形式出现在脑海当中。
“我答应了吗?”她想起那种跌跌撞撞,什么都看不清楚,又因为没有床铺而只能向前继续走的状态,怀疑自己可能只是困过了头,对他的所有问句统统给了一个嗯来回应。卫宫正在向汤锅里加入最后的调味粉,透过朦胧的白色水雾,他和立香对视。“你也没有拒绝啊。”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好想打他。立香面无表情地在桌面坐定以后,心里还在回转着千百种复杂的感情,但无论是怎样的感情,都可以用这四个字来总结概括。他把米饭递过来,除了燉牛rou以外,桌上还有拌萝卜丝和豆芽。立香粗鲁地挖出一大口拌了汤汁的饭塞进嘴里。相对于多数女生朋友,她吃的很多,也因为这个Yin差阳错地在联谊活动中驱赶了一些外校的姻缘。这是她后来才发现的,但回想起来,在她清楚地说出“我不是为了为谁烤rou活着的”之前,立香也不是一个温柔体贴、惯于照顾别人的人。——她只是一直在勉强自己成为另一个人,才会觉得疲惫的。卫宫没有对她的吃相发表什么意见,他只是平淡地为她又添了一次饭。“喝汤吗?”他问。“不了吧。”立香回答。和他说话的时候,她总有一种头皮揪紧的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今天这感觉尤其明显。等她饱饱地吃完饭,阳光也温暖地充满了整个房间。卫宫把碗筷放进水槽开始清洗,他好像无法容忍这些东西以脏碗碟的形式出现在这个家里,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