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短信啊,你是不是批量发的讣告?”她举起手机,里面是我的短信。
小姑说她不喜欢燕城的气候,在海市买了海景别墅作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十八岁当晚我拿到钥匙,第三天,小姑出车祸走了。我一边烧纸一边感慨人生的无常。纸被烧焦,烧成灰烬,焦黑又刺鼻,混合着燕城各色市井气,一起往不知道的什么地方扩散消失了。
“嗯,去吃个饭吧,里面乱七八糟别进去了。”
小姑的葬礼上,爸妈都回来了,沉默再沉默。我知道他们无话可说,这一场葬礼大抵只是他们日程表上无关痛痒的一个事件。我也在车祸里受了点小伤,脑袋被割破缝了针,左腿大腿部有一块不算很大的烧伤,好在并不影响活动,还能操办各项事务。
“您找谁?”“邢若榴。”“她在屋里。”我脱鞋进门,看到妇人在包饺子,儿邢若榴则在里屋一面抽烟一面画画。
“滚,别他妈提我姑!”我在下葬时忍住没哭,现在眼泪却流下来。
母亲还是站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长大了啊,跟姑姑生活两年不抵亲妈了。”
我觉得她可笑,为什么当年要执意生下我,是否是因为那令人敬仰的母性光辉慈悲的照耀了她?但是没关系了,她是张吉安,我的亲生母亲,现在是陌生人。
“好。”
我趴在桌子上缓了一会,抬头发现邢若榴还是在看着我,她喝了口荞麦茶,把另一杯给我递过来,示意我喝口水。
“邢若榴不再来了吗?”我倚在小姑的胸口上,轻轻地挑弄她的头发。她的手扣在我闲下的那只手上,温热、干燥。小姑不说话,我坐起来,跨过她的大腿,趴在她身上。
“你……节哀顺变,我还有事,钱打你帐上了,先走了。”父亲一身板正儿的西装,脸也是那么板正儿。父亲长得清秀,我也随了他,一双桃花眼包含着轻佻和逗弄;我的薄唇和母亲一般,诉说着漂泊无依的宿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恨这张脸,它彰显着我与父母那藕断丝连的亲情。待父亲从饭店门出去,母亲脸上绷着笑,踩着小高跟哒哒地跑过来。
我走出饭店的大门,站在外面依旧能听得到里面的交谈声、音乐声以及恭维的笑声。这场葬礼来的有各路亲戚、各界名流,还有不少八卦记者。他们追名逐利、亦步亦趋。我看到邢若榴也在门口,她站在台阶上掏石狮子嘴里的石子,许是没什么素质的小孩儿塞进去的。
我差一年成年,爸妈各自重组了自己的家庭,分别全额支付了一笔不菲的抚养金,而我的抚养权和户口全都转到了我小姑的个人名下。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家”,把全部我的东西从“家”里取出来。我把箱子撂下让搬家公司搬走。我拐了个弯,走到邢若榴家门口,她之前说过她住在08栋。我走上去,挨家挨户的敲门。最终,在顶楼的最后一间,一个面容端正但垂垂老矣的妇人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我一愣。
“你住哪?”我问她。
“他亲妹妹死了还这么冷淡,真是够呛,咱娘儿俩出去叙叙旧!”母亲热切地拉着我的手,但我的脑中只浮现她抛弃我时那种如释重负的、无法言喻的、喜上眉梢的表情。我恶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恶心不恶心,起开。”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没有回头的奥菲斯。但我与他不同,他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是因为眷恋才把妻子送回地狱;而我却生怕因为割舍不掉那所谓的亲情,再被拉回地狱。
“丁字路口,一辆失控的货车冲过来,本身是应该撞上我的,但是小姑急转了一百八十度,自己被撞死了。”一面说了,我一面有哭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在我眼里都变成大片的色块儿,我十分悲痛;“我爱她,无论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我不想要她死……她的死状很惨,就像院子里那只猫……”我捂着嘴呜呜的啜泣,感觉呼吸困难浑身发麻,马上要昏厥过去。邢若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来,没等它长蛆发烂发臭就已经被一群乌鸦一口一口的啄干净,现在只剩下一具骸骨。两个孔眼眶死死地望向天空。小姑把骨头捡回来,送去处理后串成了一串手串,现在戴在我手上。
“凭什么你死的那么痛快,我要让你也受受我受过的苦!”
我叫张哀,随了妈妈的姓。母亲自然是不喜欢我的,她只想和父亲闪婚拿到一笔财产然后另立门户;但是父亲却没那么好骗,搞大了母亲的肚子。我的名字也昭示着我一出生注定就是不幸的,只是母亲悲悯我,让我有一条命能活;父亲也悲悯我,叫我寄人篱下。母亲受家庭的束缚没能独立创业,做到是公司高层不能使她满足。她恨我,恨我把她的前程毁了;父亲自然是不插手家事,同他的名字一样,贾钱贾钱,眼里只有钱,打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他多少面。所以,母亲就带着这些恨意拼了命的打我,我想让她杀了我,但是最后她却说:
她和我一起站在公交站牌下面等车,没说什么话,安安全全的站着。我们去了一家日料店,店里人少,我们俩的低声交谈似乎被扩大到无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