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那边说话,他垂着头,忽然嗤笑一声:“那我和我妈,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长久以来一味的低头忍让,换来如今被人咄咄相逼的局面,他光想一想这种场景,便是觉得整个人烦闷无比,最后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联系了,也不要去打扰我妈。”就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随手扔进口袋,回头,屋内黑暗而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纪央睡到夜里一点左右的时候醒过一回。房间里很静,她酒醒了几分,在黑暗中借着月光慢慢环视四周一圈,才意识到自己是回到了家里。然而从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断片到现在,她实在是想不起回家的过程了。
身体不舒服地动了动,她刚想翻身起来,视线却看到不远处椅子上有一团黑色的身影,吓得一个瑟缩又躲回了被子里。
“别怕,”那身影应声动了动,声音意外地有些低哑,“是我。”
“江渡……”纪央完全不敢相信,却确信自己没听错他的声音。
“醒了?”
“嗯……”她将刚才因为害怕拉得蒙住头的被子拉下来一点,看着那团黑影,怯怯地、小声地道:“……我想上厕所。”
“……”
纪央看他没了反应,忽然像只兔子一样从被子里嗖地钻出来,飞快地跑去厕所,解决完后,摸着黑又迅速钻回了被窝里。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纪央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心跳以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打电话给我的。”江渡睁开阖着的眼,在黑暗中看向她的方向:“你说自己喝醉了酒,让我不管在哪,都一定要去找你。”
不会吧……
她虽然喝了不少,可是明明记得,自己最后打的电话,是打给小霈的前男友蒋知铖,想要为她朋友讨回公道的啊。怎么会……还说了这么奇怪的话?
“对不起。”
没办法,虽然奇怪,但在江渡面前,纪央永远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亏欠感,或者是,她更害怕承担这些话在他那里产生的后果。
江渡听她说对不起,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忽然笑了笑,漫不经心道:“我骗你的。”
他笑得随意又散漫,纪央却听出不开心的意味,觉得有些胆战心惊,把头又往被子里埋了埋,轻声说:“那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
她在躲他。
江渡低低应了声,人却没动:“你睡吧,睡着了我就走。”
“……我现在还睡不着。”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
纪央简直拿他没办法,这人从小就是这样,脾气倔,认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说做就一定要做到。放在学习上固然是好事,努力拼搏、积极向上、稳拿第一。放在两人多年的相处中,他的霸道强势,则让她完全没有其他办法应对,只能乖乖地选择顺从他。
即使不愿意,尝试反抗、斗争,最终,还是败给了他。
没办法,谁让她是天生的好脾气呢。
纪央觉得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他出国前,甚至更早以前,她无可奈何,只能低头:“好吧,那我先睡了。”
纪央困得发昏,没想到一合眼居然真的很快睡了过去,她原本计划是先装睡一小会儿,等江渡离开了,再安安心心睡个觉,反正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早爬起来去挤公交。
可等她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钟了。
还是被余黎夏的电话吵醒的。
那边听纪央仍旧睡得迷迷糊糊的,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快点交代昨晚怎么回事,别想装傻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纪央没反应过来,嗓子干干的:“什么?”
“就是你口中那个普通的‘青梅竹马’啊,昨晚突然出现,你说不要坐车回家,他二话不说背上你走了,哎,我说,不会最后真的是背着走回家的吧?这么远诶。”
纪央吓了一跳。本以为昨晚在家里见到江渡已经够让人惊讶了,没想到这让人更惊讶的还在后面,她挠挠头,诚实地道;“我不记得了。”
“啧啧啧,可以啊央央,没想到你也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一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哪有啊……”
纪央边打电话边走过小厨房,随意一瞥,看见电饭锅亮着灯,打开一看,里面煮着稠稠的小米粥,旁边的蒸锅里还放有楼下早餐店的小笼包、卤鸡蛋,已经架好蒸架,加好了水。纪央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伸手触了触包子试温度,外皮已经全凉了,可见他已离开很久,可是,又不会是在她睡着之后立马离开的。
因为楼下的早餐店,要到六点才开门。
纪央忽然觉得喉头被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余黎夏没听见她的声音,又喂喂喂了几声,八卦地追问道:“你们不会真的有情况吧?你不是说他出国很多年,你们联系都很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