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丹!”
他感觉不到疲惫,像段需和把自己的精力都送给他了。
段需和睡得不安稳,突然又啜泣起来,谈择回过头,发现他把自己下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了,脸上只剩下代表不健康的潮红,和漉湿的睫毛。
要想替他把被子盖好也不容易,他的手紧紧攥着一角,怕有人抢似的,稍微碰一下都不行。
段然已经是神仙,身上佛光普照,金灿灿地晃眼,使得段需和的眼泪即使在相见的时候还是停不下来,好在弟弟是最善良温柔的,他为他拭去泪水,并说,月老已经把他们的红线牵在一起。
段需和平时是很健康的,就算淋雨吹冷风也照样睡一觉就好,今天天气那么好,又没有做任何运动,怎么出去晒晒太阳就病倒了?
可是另一股力量又告诉他,被子外面才有解药,光躲在这里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他可以闻到,闻到有人心甘情愿想要帮他。
谈择的指腹触摸到坑洼不平的、墙的伤痕,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属于他的痕迹。
这是现实世界,他刚订婚,跟谈择。这是大事一桩,不过,心底隐隐好像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好舒服啊,段需和忍不住蹭谈择的手指,滚烫世界里唯一凉快的东西。
最高的刻痕也太低,放桌子上的纸盒就能遮住。
到半夜,她撑不住了,临走前让谈择也去睡觉,说会有专门的陪护人员看顾,不需要担心。
小丹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忙不迭地点头,小步跑走了。
谈择刚摸到他烫手的脖颈,却发现这个情状,他其实是见过的,这不是段需和第一次在他面前生病。
看到她手机上的名字。
角落里面有拼到一半的拼图,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只是摆在这里当特殊的装饰,像一幅墨绿色的卷轴。因为拼接之处太多,就算常有人清理,也难免有一些灰尘。
像每个普通人家一样,段需和用这来记录他的一天天改变的身高。
乔镜华放心不下,总是进来看他,不过她会先小心地敲门,问里面能答话的人:“然然,哥哥怎么样,我可以进来看一眼吗?”
“以后不要在公司聊这种与工作无关的事情了。”安助理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听明白了吗?该下班就赶紧回家,总是待在公司让别人还以为你工作没有效率,明天不要迟到。”
在完整的墙壁上,显得尤其突兀,很不美观,不过段需和完全没有必要遮掩,毕竟要除去这些痕迹再简单不过。
一双手摸过他额前有些粘连的头发:“哥哥。”
药已经服下一段时间了,烧还是没有退。
他的声音很轻,像照顾病人,段需和恍惚间想起来,自己确实就是。
天亮之前,谈择把剩下的空缺全部都填上了,越到后面越简单,花不了多少时间。
训斥声引得路过的别的部门同事忍不住侧目,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并没有人特别感兴趣,都步履匆匆地走开。
段然刚出生,观音大士来到凡间,说要将段然收为坐下童子,段需和明明知道这是好事,可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弟弟了,他的眼泪就不停地流下来,终于汇成了一条小溪。每天早上,弟弟都会从上游下来,与他见面。
由于身体原因,当天段需和早早就离席了,回家以后他精神越来越差,只喝了一点雪梨汤,头痛得坐不住,很快发起了低烧。他躺在床上小声说胡话,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弄得他一会儿哭一会儿求饶,喃喃念叨着’妈妈不要打我‘。
上一次是在低矮的房间里,暴雨声中,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段需和冷得发抖,也是抓着他的一件衣服不放手。
段需和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理解后大为惊骇,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吓得他从浓雾般的梦境中醒来,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在恢复意识的同时,头痛也立刻传递到神经,他忍不住抱着脑袋想要缩进被子深处。
在脑袋掉进漩涡之前,段需和突然想起来,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迷迷糊糊地搂着谈择的脖子凑近,只是一点主动,谈择立刻吻住他,信息素从唇齿间交融,这本该是他的回答。
当然不会是乔镜华,而是岑娇。也不知道这个妈妈是怎么当的,总是在段需和生病难受的时候梦见,简直像邪魔入侵。
注射药物对段需和来说完全没有必要,虽然是生病引起的结合热,可是他新婚的alpha就在边上,使用这些化学药品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他把原本摆放着盒子拿开,发现它后面的墙上,有好几道很矮的刻痕,要俯下身才能摸到。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段需和均匀的呼吸声,谈择站在窗边俯瞰地面上的世界,似乎能看见段需和曾经脚步轻快地走过。
“感觉还好吗。”谈择低下头抵着脑袋看他的眼睛,额头传来的温度还是有些高,“注射剂已经拿来了,要用吗?”
安助理喝止她,吓得她一激灵,立正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