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门口传来水盆被打翻的声音,道童仅是愣了片刻,便转身往院内狂奔:“有刺客,有刺客……”
白云道长自知作恶多端,怕有人蓄意报复,特意哄骗戾帝拨了禁军在观中护他周全。
道童这一嗓子,惊动了观内的侍卫和禁军。
李文简纵身一跃,跳上瓦檐,顺着道观的飞檐斗拱飞快逃离。观中点起无数的灯笼火把,亮如白昼,很快禁军发现了屋檐上的人,密密麻麻的飞镖和弓箭向他射来。
银光闪烁。
李文简眼看躲闪不及,身后忽有一把寒光冷冽的剑横在他面前,与飞来的飞镖和箭矢相撞,连续噌噌几声,飞镖和箭矢纷纷落地。
身后那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轻松一跃,跳下屋檐。
两人穿梭在清晨的白云山上,也不知跑了多久,天光微明。
满山酢浆草深深浅浅,在一片淡白的晨光中,清新动人。
魏湛躺在草地上,睁着眼,看着天上乍明乍暗的星子,大口大口喘着气:“歇会儿,跑累了。”
李文简并肩躺在他身旁,把蒙在面上的头巾往下扯了两分,口鼻艰难的呼吸。
他嗅到酢浆草的香气,转过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魏湛闻言,也侧过头看向他,他眉毛轻轻挑起,望着他的侧脸,“我也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天边的弯月已经很淡,几乎要被东边破晓的光芒遮盖殆尽,李文简修长的指节慢慢屈起。
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到身侧的少年略有几分愉悦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你是去帮我出气。”
魏湛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躺着,嘴里叼了根随手拔下来的草。
“你很够义气,不枉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兄弟。”
李文简一双眼睛盯着天上淡去的星月,没有打破他美好的幻想。
“走吧,回去我请你吃油茶。”魏湛起身,拍落沾在身上的苍耳。
西月街上很多卖早点的食摊,李文简和魏湛很喜欢吃白记的油茶。他们到的时候,店主才刚出摊,给他们做了今天早上的第一碗油茶。
“这不是他第一次纵马行凶,我离京之前,碰到他踩死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雨水如注,打在店家的油布棚顶,噼里啪啦的雨声不绝于耳。
“小孩的父母拉他去见官,他的随从把他们也打成了重伤。”雨雾里,魏湛的身影也似蒙了层水汽,“送到官府后,只判了他二十两银子。”
“一条人命只值二十两银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文简仰头,望了眼他在草丛里躺得乱糟糟的头发,“所以从那时候起你就打算杀了他。”
“没错。”魏湛大口地喝着油茶,“只不过那时候我急着去梅州,回京之后我又一直在忙梁星延的事,暂且留下了他的狗命。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敢犯到我手上。”
魏湛搅动汤匙,夹了口酱菜吃下,神情松快许多,“我昨天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就想这次一定要杀了他,没想到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李文简放下手中的汤匙:“这世道真坏,逼得握笔的手拿了刀。”
“也没那么坏。”魏湛说,“至少还有志同道合的人跟共伐世道。”
“那你要永远在。”李文简说。
“你在说什么傻话?”魏湛不解,“我不在又能去哪里?”
李文简垂头,看见他脚上那双黑青皂靴已被山间的泥路弄得脏透了。
“哪里都不能去。”
魏湛闻声,挠了挠头,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奇怪。
两人走到西月街路口,李文简把给安胥之买的包子递给魏湛,“帮我带回去给小四郎。”
“你去哪里?”魏湛问。
李文简头也不回地往东边街口走去:“给阿蘅买花灯。”
又打雷了。
山中又要爆发山洪,滚滚的洪水就跟猛兽一样奔涌下山,顷刻间就将良田阡陌统统吞没。
阿娘踩着梯子将她举送到摇摇欲坠的屋顶,她刚弯下腰去拉她,洪水忽然奔涌而至,卷着阿娘浩浩荡荡奔向远方。
大雨如注,不断地灌进她的眼睛里、耳朵里,她猛地跳进洪流之中,拼命在浑浊的水里寻找阿娘的身影。
可是水势太过汹涌,她被浪打得无力划水。
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不能像从前那样松开阿娘的手。
浑浊的洪水瞬间淹没她的口鼻,她的呼吸逐渐变得艰难。
阿娘究竟在哪里?
阿娘又不要她了吗?
她意识逐渐回笼,想起来了,阿娘早就死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洪水之中了。
她不会来救她了。
这时,浮浮沉沉中一只手拽住了她,把她从水中提了起来。
那种心被揪住的窒息感一挥而散,她终于可以喘过气了。
魏湛垂眼,看着不断哭喊的少女,眉心都蹙得极紧。她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