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对上他的眼睛,也轻舒了口气,她将手里的药放在案头:“药煎好了。”
安胥之也不要汤匙,端起瓷碗便一饮而尽。
他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像是根本尝不到药味的苦涩。
“小宁呢?”安胥之望向李文简,昨日如果不是宁宛致,他根本躲不过谢府家丁的追杀。
想到昨天发生在侯府的事情,他愧疚难当。
他中了书房的机括暗器,又被护院追杀。前院是满府宾客,他自然而然地翻进了内院。
谁知谢侯打的就是瓮中捉鳖的主意,他无奈之下只好进了一件客房,躲在衣橱之中。
他没想到宁宛致会进来,更没想到她会用这种近乎自毁的办法救他。
他以为她会来,可是没有望见她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谢侯连夜将昨日府上的几个护院捆到了宁府门外跪着。宁宛致昨日在侯府受辱, 气性正大,愣是没开门让他进去,将谢侯撂在门外, 狠狠下了他的面子。
不过现在京城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宁宛致跟安氏的小四郎定了亲, 结果在谢侯府上受辱,是以谢侯才如此低声下气求饶;还有的甚至说宁宛致跟谢侯府上护院有染,谢侯嫁女当日被人撞破jian情,羞愤难当,欲跳湖轻生……
流言越传越离谱, 偏偏这种绯闻又无从解释, 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
“人没事。”李文简皱着眉看向安胥之,说道:“不过她现在在京城的名声算是毁了。”
宁宛致从小在梅州长大,受到那里的风土人情影响,加之宁将军本就是个不靠谱的,女儿当成儿子养,身上没有半点京城贵女的矜持和婉转, 和满京贵女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安胥之答得心不在焉, 目光从坐在旁边的昭蘅身上一闪而过,被子里的右手紧紧攥成拳。
有些事情不能再去想, 有些事情不能故意装作不知道。
“殿下。”安胥之忽然想到什么, 迎视着李文简道:“昨天在谢府,有个人帮了我们。”
李文简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比我约摸高一些,穿一身绀宁色锦衣, 使的青玉剑。”
“你怎么知道?”安胥之讶然, 看向李文简。
“他是谢侯的护卫。”李文简道:“昨天在宴席上, 他时常偷摸看我。”
安胥之眉心一松,当即又收回目光:“昨天飞羽带着我在谢府迷路,远远看到他,他向我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我们退后。我们躲到墙后,便有一队人马从月门过来。若非他提醒,我们正好撞上那一队护卫。”
可他仍有疑惑:“既然是谢侯的护卫,他又为何帮我们?”
李文简也十分困惑。
天将黄昏,昭蘅和李文简才从别院出来。
浓厚的金色夕阳落在天地间,天边暮色紫金,路上行人匆匆,都赶着回家。
马车经过荣记糕点铺时,昭蘅闻到熟悉的栗子酥香气。她勾着手指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荣记门前排了长长的队,等着买新鲜出炉的栗子酥。
李文简还在想谢府之事,也忽然闻到阵香气,抬眸望去,看到昭蘅巴巴地望着荣记的大门。
“飞羽。”李文简卷起帘子,吩咐说:“去买些栗子酥。”
飞羽应好,勒马调头转向往荣记去。
“我不饿,不用让他专门跑一趟。”
李文简轻笑一声,眼睛柔和弯起,言语里说不尽的温柔宠溺:“无妨,留着明天你去珠镜殿跟小八一起吃。”
昭蘅盯着他白皙如玉的侧脸上,忽然看到他望着窗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骤风鸟。”李文简轻声道。
昭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真在路边油酥饼摊子的桅杆上看到只银嘴金爪的鸟。她眸光轻晃,而后扯下嘴角,语气淡淡,好似自言自语:“京城怎么会有骤风鸟。”
她之前和殿下一起看书的时候,在书上看到过这种鸟,据说它们大多生长在高山密林之中,有追踪的本领。但性子倔强,天生烈性极难驯化。
“不知道。”李文简的语气未明:“这东西在京城出现,也不知道是冲谁来的。”
车帘放下,他斟了一碗茶递在她手中。
昭蘅随着收回目光,伸手接过茶,陡然瞥见他的衣袖,春山微皱:“你的伤口裂开了。”
李文简低头瞥了眼,果真看到袖子上沾了些许鲜艳淋漓的血。
昭蘅低头解开缚着他窄袖的袖口,今晨取血的伤口又渗出血,将纱布都渗透,染了大片。
“殿下……”昭蘅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些什么。他是为了救家人,所以不得不承受起这份痛苦。她既不能劝他不救,也不能为他缓解痛苦,再多的话都只是苍白的安慰。
他垂首看向昭蘅,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点抚慰:“没事,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
她胳膊上的瘢痕至今仍旧隐隐作痛。